过了好半晌，江楠的手攥紧成拳，指甲深陷肉里的刺痛强迫她继续听下去。

祂纳斯像是察觉到了江楠的动作，透过窗外的清冷的月光，她把江楠稍稍推远，拇指探进对方的手心，让对方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她低着头看着江楠的手，手心上的血痕并没有随着皮肤的修复消失，而是留在白皙的手上显得格外刺眼。

祂纳斯开口，声线带着冷意，却也依旧冷静。

“我不是以一个玩家，一个审判者的身份进入的，在这里我只能算是一个NPC，我算是违背了它的意愿，私自行动，它有权对我进行控制，所以……”

祂纳斯的话音顿住了，望着江楠的眼睛，眸子深处不知有着什么情绪。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无措，因为不知道这些情绪的来源，而不敢妄下定论，更怕这些情绪来源自江楠。

但江楠却接过了她没有说完的话，语气平静的好似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却也让听到的人感到彻骨的寒意。

“所以你必须死。”

江楠抬手，抚上对方的脸，带着微微的凉意却好似穿透了她的掌心，眸光深沉，情绪被她藏在深处隐忍着。

祂纳斯不死，江楠就会死在她的手上。

江楠会死，旁人杀不死她，她只会死在祂纳斯的手上。

这是一个残酷的现实，若非迫不得已之下，祂纳斯并不会向江楠透露。

她们相处的时间算不上祂纳斯千万年来的万分之一，但来着灵魂深处对彼此的信任和依赖，却把她们缺失的缝隙填满。

主神现在的目标是江楠，祂纳斯要保她，只能自己选择死亡，从而脱离这个副本，顺势摆脱主神控制下对江楠流露的杀意。

祂纳斯没有回避江楠的目光，也并没有否认，开口道。

“对。”

“我已经嘱托过方媛她们，帮你把画像拼出来了。”

江楠这次回来，就是要把画拼出来，祂纳斯交给那两个精通画技的人，也是在帮她省下时间。

在听完祂纳斯的话后，江楠的神色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在对方话音落下时，沉默良久后开口。

“你回来后还是原来的你吗？”

祂纳斯脱离后不会死，她是主神引以为傲的完美品，用来制约玩家登顶的工具，哪怕出现了一点反叛心理，也是无伤大雅的。

然而，祂纳斯的全篇话里，都是在为江楠考虑，没有说明自己往后的情况。

胸腔里跳动剧烈的心脏，让江楠不安，所以她问了出来。

洒落的月光，仿佛舞台上耀眼的聚光灯落在了她们的身上。

祂纳斯透过清冷的月光，将眼前的人看得仔细，缓缓开口，却带上了几分少有的茫然。

“我……无法保证。”

江楠的眼睫微颤，情绪不明，轻声开口。

“我只剩一个人了吗？”

祂纳斯将她的落寞尽收眼底，抬手覆上了对方抚着自己脸的手背，眼中所流露的情绪是连她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江楠却将其看得一清二楚，只听到祂纳斯对她开口。

“不，江楠，所有副本的我，都将对你有所偏爱，我应该没有说错，这是我曾在一本有关爱情的书中所说的词。”

她最后说得话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又像是在迫切的翻找到一个符合此时的词汇。

抚着对方的脸被缓缓拿下，但对方的手依旧覆在她的手上，掌心握上一片冰凉，凹凸的裂纹刺得她的手有些疼，她却依旧紧紧握着，不敢松手。

温热的粘腻带着烫人的温度，如同那只手一般，覆盖了江楠的手，滴落地上的水声如同时钟对一天尽头的倒计时。

在仿佛停滞的空气里，只能听到她们彼此的呼吸，暧昧却因低头时映入眼帘的嫣红而变得残忍。

江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像是隐忍的情绪即将爆发一般，开口时喉头的苦涩让她的声线变得暗哑难受。

“对，是偏爱。”

江楠没有告诉她，自己曾在那面镜子上看到过什么。

即将死亡的祂纳斯，在望向江楠的目光里，原本的柔和安抚，变得冰冷，犹如无机质的机器一般，打量着她。

祂纳斯抓住了江楠的手腕，手上温热的鲜红消失，江楠的手却依旧被衬的病态苍白。

手覆上了眼睛，严丝合缝的，在死亡到来前再也没有看向对方，她开口，没有笑意的声线，陌生的声音，不是祂纳斯的。

“你给我等着。”

江楠的目光渐冷，没有丝毫惧意，在已经失去那根救命稻草的情况下，神色漫上一丝癫狂。

“我会等着。”

这个贪婪的玩意，把她们分开了数千数万年，把她藏在副本折磨，把祂纳斯当做可利用的工具。

到底，它不该活。

月光缓慢消失，无人再看到她眼底的阴狠。

江楠没有开灯，把拼好的碎片铺在地上，莹莹光辉露出了画本来的样子。

是和琳娜的眉眼有八分相似的女孩，带着纯净无暇的笑，目光悲悯，犹如真神。

但是，画缺了两块，嘴角的一块和眼角下的一块。

见状，江楠轻咬着屈起的食指，微微蹙起眉头。

她可以确定，当时和祂纳斯已经搜刮了所有人的碎片，可是却依旧缺了两块。

江楠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眼底的凌厉让人心生惧意。

“出来。”

她不知在对谁在说话，但她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身后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一道身影，神色复杂地看向地上拼凑出来的画像。

眸子深处染上的一抹妖冶的紫，举手投足间都似带着那人的影子，缓缓偏头睨了出现的那人一眼，淡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