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烟(10)+番外
“现在还不是花期,等到了六七月份,花能开得更好。”老板向她解释。
陈觅手指抚上花瓣,笑着说没事。
冷不防地,前面忽然有人喊老师,陈觅下意识抬头去看,一眼便望到站在对面的周烟和周思源。
玩具厂一个月只放一天的假,刚好便利店的轮班又到了晚上,周烟算算日子,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带周思源出来逛逛。
弟弟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从不开口向周烟索要什么,相反在工作忙碌起来的日子里,家中不大不小的琐事全是由他包揽。
周烟不认为自己亏欠他什么,但也不希望他的人生中比别人少些什么。
因此每个月玩具厂的休假,她都会尽量调出时间陪他,带周思源去看一场电影,吃一顿对他们而言比平常奢侈的晚餐。
今天适逢Z市书展的最后一天,周烟打算和周思源去挑几本打折促销的书,却没料到在街道拐角的花店前面,会同陈觅碰到。
她手中捧着一束颜色鲜艳的红百合,花朵欲开欲合半掩在绿叶之间。
周烟瞧见花店老板在跟她闲聊,只是陈觅的注意力全在花上,纤细的食指沿着伞状的花瓣脉络滑进鹅黄的花蕊中,转一圈后勾起黏腻的粉末。
她的表情露出少许漫不经心,眼神慵懒,辗转于花间又落在对面老板的脸上。
脆弱的花茎颤抖,晨露凝成泪滴掉落。
她用手指将纯洁亵渎。
周思源喊了一声老师,周烟心虚地瞥过眼,默数几秒后才抬头招呼:“陈老师好。”
陈觅脸上的表情像网速太慢忽遭卡顿的影像,片刻后又恢复神态自若,“好巧。”
“老师要去约会吗?”
陈觅看了一眼怀中颇为糜烂的花,“算是吧。”
彼此身上都有不能耽搁的事情,几句简单的寒暄掩过空白的匆匆。
陈觅记着旧址在小巷子内转,污水沟内气味熏人,黑色粗蛮的电线杆同层层堆叠的楼房抢夺天空。
手机传来最新短信,是蒋童把房间号报给她,催她快点过来。
小旅馆的广告牌摇摇欲坠,老板躲在腻着油的收银台后面打斗地主,窄小的大厅仅横一排布沙发。
陈觅一走进去便看见蒋童在沙发上等她。
她穿着新近流行的JK制服,白色长袜松松垮垮堆在脚踝那处,皮鞋黑得铮亮,乖巧甜腻,像情人节包装待售的巧克力。
两人目光相对时,先在彼此身上打量一遍,最后视线流转在脸上,却也不着急说话。
陈觅将玻璃纸包装好的花束送出去,“很配你。”
蒋童一手接过渥丹,一手牵起陈觅上楼。
狭窄的楼梯只能允许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声控灯时暗时亮,蒋童甚至等不及去找房间,直接到楼梯拐角把陈觅按在墙上亲吻。
渥丹百合在两人的怀中压坏了形状,叶片跟随花瓣掉落,亮了又灭的光线循环往复。
蒋童的衬衫扣子开了几粒,精致的锁骨跟随呼吸起伏,陈觅能隐约窥见自己在里面留下的水渍。
她听见她说:“我等了你好久了。”
陈觅没答,她把蒋童的手执在唇边,温热的吻落下,两人凑得更近,呼吸像海底水草缠绕,一句话一个吻,她们在陌生的怀抱里取自己想要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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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鲜艳张扬的渥丹百合在梳妆镜前枯萎凋零,半残的颜色像迟暮的美人。
陈觅掀开被子在地上翻找自己的衣服,刚进门时两人都太过急切,一路吻一路跟着解开束缚,身子才刚碰着床,脸就迫不及待贴在另一处的嘴上。
蒋童窝在床上看她,“你要现在走吗?时间还挺早的。”
陈觅扯过手腕上的黑色皮筋,把头发简单扎起,她借由点不必要的动作名正言顺错开蒋童炙热的眼神,“嗯,我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她又问:“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能见面?”
陈觅背身穿内衣,系起排扣,“我不知道。”
梳妆台前的花被糟蹋得不成样子,蒋童扯下一片花瓣,放进嘴内咀嚼,略酸的苦涩,她囫囵咽下,仰着脑袋看天花板前面一截的长条灯管,眼神雾蒙蒙的,说:“你不该送花给我,这会让我误会我们的关系。”
好像除了舒缓根植于血液中的动物性,还多了层温情的关系。
离开的时候,陈觅几乎算是落荒而逃。
她不敢回忆蒋童的每一个眼神、动作,她比谁都清楚自己是在作恶。
街道上车水马龙,恰逢周末到处都被挤得满满当当,她想寻到一处能安静思考的地方都难。
教职工宿舍她不敢轻易回去,谢如竹和郑伯俊像一天二十四小时严密监控的摄像头,但凡有半点越轨的画面都能成为他们控诉的关键点。
乱糟糟的,街道,思绪,生活,乱糟糟的,一个解不开的毛线团。
陈觅徘徊在红绿灯的十字路口,就像她为了结婚而恋爱,为了消磨时间而等待,斑马线前人来人往,红绿两灯叠交计时。
后背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陈觅转头,看见周烟穿着工作制服站在她的旁边,细软的长发由一根黑色皮筋扎紧,很普通的光明顶,却衬得她眉目温柔,“陈老师,真的好巧啊。”
陈觅牵起嘴角努力笑了笑,“是。”
今天连续碰到两次,的确算巧。
红灯转绿,大型货车和公交规矩停在行人线外,周烟问她是不是要回去,“我刚刚看你在这里转了很久。”
鬼使神差,陈觅压抑在心里许久的话换了个方式脱口而出,“因为我也不知道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