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烟(61)+番外
做法需讲究时辰,如何哭,如何止,悲伤不可随心所欲。
道士继续同她打商量,“没有泪,你可以嚎出来。”
两人正商量间,屋外又进来一人,是许牵招,他没看陈觅,进来后直直朝顾金花跪下,涕泪泣下,哀恸而嚎:“阿姨,我对不起你!”
周烟侧脸偏过头,她不忍见这副景象,眼眶红了又红,硬生生憋住不叫眼泪掉下来。
道士叹息,低眉垂手不语,站在一侧。
斯人不在,无可解思,无可解忧,无可解愁。
陈觅脸上的表情依旧空洞,像被虫蛀掉的树,只剩外面一层单薄的壳。
“对不起。”这是她对许牵招说的,“欠你一个道歉,也该今天还了。”
“但我还是没办法原谅你。”他没去看她。
陈觅挣出一丝苦笑:“我知道。”
“阿姨之前有来找过我。”他话里藏有哭音,“她替你向我道歉,还说自己上网查了很多资料,说有些同性是天生,就跟天生异性恋一样没办法改,她希望我能够谅解你,但……但我没同意。”
陈觅原本面如死灰的脸忽然多出些表情,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许牵招,“怎么可能,她……她一直都很厌恶的……”说到后面已是泪水溢出,“我每次去找她,她就把我当透明人,看都不看我一眼。”
“她大概也很难用一两天时间就说服自己——这些年来男友不断的你全是演戏给她看而已。”许牵招从蒲团上站起,“之前见面,顾阿姨把手机落我那,上面有条在短信里编辑很久没发出去的短信,你应该知道她的密码。”
他将口袋里的手机交出,“我的确很难原谅你,但上次的拒绝已经造成一次遗憾,这次我不想再继续遗憾。从此以后,你也不存在所谓对不起我的说法。”
陈觅微微颤颤将顾金花的手机滑屏解锁,点开短信图标,未发送出去的短信存在草稿箱里,她点开来看,还没看完却早已泪流满脸。
上面简单只写一句话——【你生理期快要来了,我在家里给你炖好乌鸡汤,记得回来喝。】
原来她一直在努力了解自己;
原来她一直为自己的错误道歉……
“女孩子抽烟可以,打牌可以。”
“那跟女孩子恋爱呢?”
原来她早已用行动给出答案。
陈觅崩溃不住,她冲到遗照面前的桌前跪下,手里紧攥手机,脑袋磕在地上砰砰响,她声似杜鹃啼血,声声句句皆是嚎啕含血含泪的哀鸣:“妈,我对不起你——”
“妈——!”
在场三人无不为之动容,周烟拿袖子楷泪,许牵招也背过身默默去哭,道士红着眼眶招手示意周烟,“过了时候不能哭了,再哭老人要走得不放心了,你去把她拉回。”
“好。”周烟从后面抱住陈觅的腰,她能感受到她不断的颤抖,和后背渗出一层的热汗,“陈觅,不能哭了,再哭阿姨也走得不安心了。”
陈觅瘫软在地上,浑身力气全无,不断抽泣哑着嗓子喊妈。
周烟一人搬不动她,许牵招过来帮忙,他嘴上虽是心狠,可此刻还是劝慰道:“别哭了,阿姨也不想看你那么难过。”
道士在灵堂前继续做法,念词声断断续续,手中的摇铃响动不停。
去秋三五月,金秋还照梁。今春兰蕙草,来春复吐芳。悲哉人道异,一谢永销亡。
日子一晃,到了农历七月半的盂兰节,周烟下午还见陈觅躺在床上睡觉,等到傍晚想叫她起床吃饭时,卧室却又没人。
依循感觉,她去天台上找,果然见陈觅站在夕阳底下,拿一个铁盆烧纸钱。
烟灰卷起辽阔,飘向天空尽头,陈觅嘴边咬着只烟,见到周烟上来,也不奇怪,递出一叠纸钱给她,“怎么着你也算我老婆,过来帮忙。”
周烟接过,小心翼翼问:“你没事吧?”
“没事,今天盂兰节,好日子。”她强打起精神,“鬼门放行,我听人说这段日子去世的人能少受点阴间苦,她累了难了一辈子,活着尽受罪,死了不说享福,也千万别跟在阳间一样累。”
纸钱烧起的颜色或浓或淡,在逐渐浑浊的天色中照亮陈觅的眉眼,周烟学她将钱扔进盆里,忍不住还是说道:“陈寻的判决好像下来了,是死刑。”
“杀人偿命,也活该。”她说得不多。
“你释然了吗?”
“不知道,也许吧。”她给的答案模棱两可。
周烟手中一沓纸钱没拿稳,直接掉进铁盆内,火舌腾地高高窜起,她一把搂住陈觅的腰,紧紧抱着,“陈觅,有我在,你不用伪装。”
周烟感觉自己的腰也被用相同的力度抱紧,然后T恤肩膀处的布料被泪水打湿,陈觅的哭声像孩子呓语,不断重复一句话——
“周烟,我好想她,我真的好想她。”
作者有话说:
【去秋三五月,金秋还照梁。今春兰蕙草,来春复吐芳。悲哉人道异,一谢永销亡。】这是引用一首悼亡诗
第42章
最热的几个月转眼过去,等天气好不容易凉下来已是十月末的事情,Z市位于南方的南方,四季仿佛只有春夏。
周烟的小说《重生之娇俏女工》受益还不错,也许有赖陈觅一张开过光的嘴,她和周思源的生活近来没之前窘迫,而且日子不像以前需要掐分读秒去算,便利店的工作从夜班调到白班,她们的生活步调愈发一致默契。
也是存有自己的些许私心,周烟在周思源读初二的时候给他报了住宿,周末两天回家陪他一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