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么多的饮品中，顾青引发现张献喻最爱喝的还是牛奶。

她一方面羡慕她乳糖耐受，一方面又忍不住再度感叹对方真的好小孩子的性格。

听张家明之前提起过，他们父母意外去世的时候，张献喻也才是个初中女生。

本该是家中最受宠的小女儿，短短几天时间就变成人见人嫌的拖油瓶。

张献喻的叛逆期也是从那时候开始。

看整抽屉的漫画，考很烂的成绩，甚至后来发展到厌学逃课。

张家明去学校见老师的频率堪比上班打卡。

这也导致无神论者张家明每回在碰到关于张献喻的问题时，总会怀疑自己是上辈子作孽，这辈子才跟她当兄妹。

顾青引不知道张献喻从哪一刻开始拒绝长大。

她依然看漫画，喝饮料，吃零食，不按社会规训找份工作，而是整天躲在家里靠画画谋生。

顾青引还是没忍住，劝道:“不然把窗帘拉开，这样有阳光进来。”

“拒绝，阳光会驱散灵感。”张献喻打开灯，“黑漆漆的环境会让我感觉自己生活在洞里，很有安全感。”

“你应该很遗憾自己没成为老鼠。”

“老鼠活在阴沟。”

“老鼠也会打洞。”

“是吗？！”张献喻惊叹，“那你别说，还真是合适。”

顾青引:“……”她在阴阳怪气。

尊重个人喜好，顾青引没继续要求张献喻拉开窗帘，考虑到每个人有每个人习惯的生活环境，所以她也不好对张献喻已经布满灰尘的客厅指手画脚。

坐是坐不住的，顾青引想早点离开。

“开店二十万块钱差不多就够了，这三万块我现在还你。我有想过如果直接转账，但银/行流水肯定都能查到，你哥不傻，很难被忽悠过去的，所以我只能把这钱直接取现金给你。”

“你不用每次都跟我分的那么细。”张献并喻不领情。

本来正把大包的钱预备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的顾青引顿住动作，她抬眼看向张献喻，冷淡的灯光下对方眉眼间不包含什么表情。顾青引有些尴尬，张献喻的反应告知自己太多此一举，“我只是想谢谢你。”

“但现在你比我需要钱。我知道你不想欠我什么，但有些时候真没必要逞强。”她放下自己手中的饮料，最后声音低下去，“分得太清楚，会显得很生分。”

张献喻的话让顾青引的面皮一阵红一阵白，她只是好心想把第一轮的战果跟张献喻分享而已，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行为落在对方眼中是这样的意思。

“我知道了。”顾青引将行李箱合上。

“姐姐……”张献喻半蹲在她的面前，拉住顾青引的手，“可能刚才我说话太直接了，但我没有其他意思，我真的希望你能自由。”

她的手被顾青引一下挥开。

“我知道的。”

张献喻清楚她在敷衍，不想继续纠结一个问题，她记起那天顾青引撞见自己抱着的女孩，于是再度开口:“还有那天那个女孩子，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你认为的那样……”

“献喻，你不用跟我解释那么清楚。”顾青引微笑打断她，“你有你的生活，我尊重你的生活。”

她是个直女，她理应尊重所有人的生活。

第十章

这段时间，顾青引一直都忙于书店的装修。

一连好几个月，她都早出晚归，几乎每天沾着枕头就睡。

在得知顾青引要开店的消息后，林凤霞几欲暴怒，电话消息不间断的轰炸，表达出的都是同一个意思，“你连孩子都没有，你还想要做什么？一个没孩子的女人是失败的！”

有时候运气好点，晚上能提前收工，那会儿顾青引不着急回去，她一个人闷坐在书店角落的一个沙发里，小口小口饮啜着牛奶。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举动总让她想到张献喻。

工作的疲惫，母亲的抱怨……生活的艰辛从四面八方而来。

常常点开手机，但手机又十分无聊，那些页面鲜明的APP对她来说毫无吸引力。

在发觉生活的真相后，才发现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享受生活的标语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她正在忍耐生活，她渴望逃离生活。

奇怪的是，只有脑子里出现关于张献喻的脸时，顾青引的神经才能松缓。

她是她紧绷日程里的课间十分钟，是她距离真实世界的一个缓冲带，是她保护自己的防空洞。

她为什么那么牵挂来自另外一个跟自己关系不大的灵魂。

是羡慕张献喻有另外一种人生的可能吗？

顾青引不知道，手中的牛奶已经见了底，吸管发出嗬嗬的响声，像骤然响起的上课铃声，在告诉她——休息时间结束了。

她只能去想张献喻，但没有理由去找她。

但顾青引没想到那天会来得那么快。

在书店已经完成装修，正常开业后的一天。

张家明忽然给她打了个电话，“张献喻生病了。”

“严重吗？”顾青引的音量不自觉提高。

“不知道，我得上班，所以只能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她。如果她死了，你就替她收尸，没死的话就随便照顾一下好了。”他简单交代完后，便直接挂断。

尽管知道生病的人极其难受，可为了挑一身合适的衣服，顾青引还是在家里磨蹭半个多小时才出门。

张献喻那种生活习惯，之前没生病得多亏身体底子好。

室内长期不通风，从不晒太阳，一日三餐又以零食为主，日子过得好似修仙，只差喝露水辟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