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哭包在逃生考试封神(134)
她垂下头,很快又倔强地扬起,直直盯着神父的眼睛:“我不懂,您能解释给我听吗?”
神父轻叹:“孩子,你很快就会掌握所有的时间。但窥破时间的刹那,响起的未必是天堂圣音。”
她追问到:“窥破时间……是意味着看到过去、现在和未来,掌握宇宙间的一切规律吗?先不说能不能达到,假如真能达到,那就可以改变过去发生的灾难,预防未来会到来的危险,这是件好事。”
神父笑着看她:“对其他生灵有益,未必对你有益。”
她歪了歪脑袋:“对其他人有益就可以。”
神父摸了摸她的头顶,一边和她走向客厅,一边说:“用这样的方式对待自己,爱你的人会感到悲伤。”
神父说完,熟稔得如同在自家似的,开始烧水沏茶,很快端着一只精致的茶碗,摆在她面前的餐桌上。
她脊背挺直,规规矩矩坐在餐桌前,眉头微皱,思考了很久后开口:“会有人……爱我吗?”
问出口的瞬间,一些奇怪的记忆翻涌、沸腾。
记忆里,母亲带着嫌恶的目光推开了她,父亲扬起手甩了她一巴掌。
神父浅啜一口茶,温柔又笃定:“自然。”
她紧绷的身体放松,略显疲惫地弯曲脊背:“说出来您可能会感到奇怪,但我记不清自己是谁。”
神父微笑:“无妨。漫长时间中,无论人类亦或其他生灵,都有忘记自己的时刻。不过,你身边的人会替你记住你的存在。”
她在椅子上局促地扭动了下身体,低声说:“我……不想被别人记住。”
神父语调平缓:“为何?”
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被人记住的前提是,要与人产生联结。我害怕……我会伤害到他们。”
神父笑:“你是怕伤害他们,还是怕被他们伤害?”
她睁大眼睛,很快低下头,双手指尖冰凉,冷汗却沾满了掌心。
神父放下茶杯,从椅子上起身,朝她伸出手:“从痛苦中学会处理痛苦,是你一生的课题。”
她紧咬嘴唇,视线不知不觉被泪水打湿。
她将手轻轻放在神父手中,指尖的冰霜仿佛被神父掌心的温度融化,让她感到温暖舒畅。
*
她从未想过要把自己交给谁,事实上,她抱定了孤独一生的想法。
即使她忘记了身份和姓名,这个想法依然深深扎根于内心。
但在刚才的一瞬,她忽然想靠近那位中年神父,仿佛只要待在神父身边,就能找回自己缺失的部分,成为完整的存在。
被神父握住指尖的刹那,一切景象归于烟云。
等到周遭画面再度清晰时,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昏暗简陋的木屋里。
“咳咳……嘶……咳。”几块木板随意搭起来的床上,一个干瘦如骷髅的老妇正在艰难呼吸。
老妇蜷起身子,想要咳嗽却咳不出来,好像有东西卡在喉咙里,这让老妇呼吸困难,脸憋成了黑紫色。
神父蹲在床边,毫不介意老妇身上的脏污,用空心拳一下下拍打着她的后背。
尽管如此,老妇的呼吸仍旧困难,她挣扎着要用手抓挠自己的脖子,却被神父制止。
神父按住老妇如枯树皮般的手,俯下身去,竟用嘴对嘴的方式吸出了老妇卡在喉咙里的黄痰。
她站在神父身后,心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可一阵生理性的反胃还是让她干呕起来。
神父走到屋外吐掉痰,老妇的呼吸也明显顺畅起来。
她弯腰捂着肚子,也走出了屋外。
神父用清水漱了漱口,对她说:“吓到你了?”
她摇摇头。
神父笑着拍拍她的肩:“很多年纪大的人,一口气喘不上来便会去往天国。”
她用崇敬的目光望向神父:“您救了她,她和家人肯定很高兴,他们都会感激您的。”
神父叹气:“她的家人已提早告别了这个世界,战争、饥饿、瘟疫,带走了太多的人。不过,这位妇人也很快会与家人团聚。”
她惊讶地问:“那位老奶奶……快要死了?”
神父应道:“嗯。”
她露出困惑的表情,似乎在说既然快要死了,神父您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神父看出了她的所想:“活着的人在世的一天,她的家族就存续一天。她并非为自己而活,我救她也并非只救了她一人。”
她思考着神父的话:“但人死了,从客观上来说就是死了。活在记忆里这种话,我不认同。那……那是骗人的。”
神父笑而不语,没有反驳,也没有继续解释。
他只是慢慢在前方走着,引导她来到了村旁的小溪。
她和神父肩并肩,望向水中倒影。
神父指着她的倒影:“你是她吗?”
她坚定地摇头。
神父又问:“你怎么确定自己不是她?”
她不太肯定地说:“我应该不是这个模样,我应该……或许不该是个女孩子?”
神父继续道:“如果你身边的所有的人都认为你就是这个模样,认为你就是她,你又会如何?”
她眨眨眼睛,别扭地反驳:“但我真的不是。”
神父放缓语调:“每一个人,都是以他人为镜面反射出自己的样貌。如果没有他人,‘我’的本身就会消亡;如果不与他人产生联结,孤点就会坍塌。”
她略显焦躁,双手紧紧攥着裙子,向后退了一步。
神父的表情变得复杂,温柔里透出怜悯,又带有一丝心痛与愧疚。
他慢慢走向她,握住她的手:“别怕,人群的恐怖在你走向人群的时候,便会消除。你心中的恐惧在你直视它们的时候,便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