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安格蕾再也抑制不住困意，蜷在椅子里睡着，“我的梦，就是创造梦本身。”

*

凌晨4点50分，安格蕾忽然惊醒。

寝室里熄了灯，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大家都已睡着，或趴在桌上，或蜷在椅子里。

安格蕾不知被谁抬上了床，她揉揉眼睛，迷迷糊糊中，看到窗边站着一人。

她蹑手蹑脚走过去，轻声问：“你醒了？”

窗边的吴卿君叹气：“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借着窗外幽微的月光，安格蕾看见吴卿君的脸依旧苍白：“是不是还不舒服？”

“没有。”吴卿君移开交汇的视线。

安格蕾不愿强迫他说出心里话，只是静静站在他身旁。

不知过了多久，吴卿君转身要走，却被安格蕾握住了手。

他指尖冰凉，像冒着寒气一般，这让安格蕾警铃大作，于是她抬起手想摸他的额头，看他有没有发烧。

吴卿君立刻扭开头，动作大到有些不自然。

但这一次安格蕾没准备放他走，她踮起脚尖，双手按住他的脸颊，然后用自己的额头去触碰他的额头。

“好像有点低烧。”安格蕾小声嘟囔。

吴卿君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想推开她逃走，又沉湎于此刻的温柔。

“为什么啊。”安格蕾移开额头，仰起脸，将目光投向吴卿君那深潭般的眼眸。

“什么。”吴卿君明知故问。

“为什么……”安格蕾还是克制不住想要弄清他内心所想的冲动，虽然她对自己说了许多遍“不要逼他”。

吴卿君又是一声长叹，用叹气代替了回答。

安格蕾抿紧嘴，慢慢地、慢慢地将头靠近他的胸膛。

如果他不说，就听听他的心……

吴卿君僵在原地，强烈的冲动摄住他，他想用手将牢牢她抱紧。

可就在抬手之时，叶碎雪的话又回响在耳畔，那话里带着嘲弄，也带着怜悯，那话如一盆冷水浇熄他炽热的渴望。

安格蕾感受到他的颤抖，可她不动声色，只是温柔靠近，生怕吓跑胆小的“猎物”。

吴卿君胸膛起伏，呼吸声比刚才更大上几分。

“卿卿，你在怕我……”安格蕾彻底将耳朵贴在了他的心脏位置，隔着他的衬衫，听着他慌乱的心跳。

“别逼我……他会……取代我。”吴卿君声音沙哑。

“他？你是怕自己变成龙？怕龙的意识取代你？”安格蕾总算撬开了他的嘴。

“算是吧。”吴卿君模棱两可。

“他就是你，你也是他。”安格蕾安抚道。

“不一样！”吴卿君忽然提高音量。

安、吴两人同时吓了一跳，幸好寝室里其他人没被吵醒。

“有……什么不一样？”安格蕾疑惑。

吴卿君内心咆哮：明明就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安格蕾觉察到他的愤怒与不安，急忙闭上嘴，但左手轻轻环上了他的腰，右手一下下慢慢抚着他的背。

“抱歉。”吴卿君懊恼，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他厌恶这样的自己。

安格蕾没说话，用脸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衬衫。

吴卿君的意识是“推开她”，但身体先行一步，像再也忍耐不了似的，抱紧了她。

第79章

拥抱对于吴卿君而言, 是一种刑罚。

他竭力保持清醒意识，金色眼眸明明灭灭。

他不愿屈服于巨龙或其他更强大的力量，更不甘心将怀里的女孩拱手让人。

他的右手攥紧安格蕾背部连衣裙的布料, 手臂上一条条青筋暴起。

这个拥抱既炽热, 又疏离。

同样备受煎熬的安格蕾, 几乎不敢呼吸。

她能感受巨龙那近在咫尺的威压，也能感受到吴卿君正竭力避免失控。

后背被按得生疼，肩胛骨也挤压中发出咔嗤咔嗤的声响。

她没有逃跑的机会, 也放弃了逃跑的想法。

困在狭小、紧密、高热的拥抱里, 她有种“终究如此”的宿命感。

生或死, 完整或被撕裂成碎片, 都无所谓了。

窗帘后的夜色里, 黑雾飘荡。

门外的走廊中，细碎脚步来来回回。

寝室里, 其他人的呼吸绵长均匀。

真正的世界就在身边，可处于拥抱中的吴卿君和安格蕾, 却游离于真实之外。

丢掉最后一丝理智, 安格蕾紧靠着吴卿君的胸膛, 闭上眼睛。泪水顺着颤抖的睫毛滴落，又沿着脸颊晕开, 最终浸湿了吴卿君的衬衫。

不知为何落泪，只是心有所感。

过了很久，令人窒息的拥抱终于慢慢放开。

吴卿君没有化龙, 他成功保持了自我意识, 尽管过程痛苦且煎熬。

安格蕾自然也感到威压的退去，精神骤然放松，整个人软软倚靠在吴卿君怀里。

“安格蕾……”吴卿君低低呼唤着她的名字。

安格蕾没作声, 用脸蹭着他的衬衫，想把泪水痕迹抹掉。

“你哭了……”吴卿君颤抖。

安格蕾瓮声瓮气：“没有。”

“对不起。”吴卿君想动又不敢动，保持着僵硬姿势。

“卿卿，你……是不是讨厌我？”安格蕾双手环上他的腰。

“为什么？”吴卿君抖了一下。

安格蕾听着他的心跳，幽幽说：“从人类的角度看，梦魇女巫不是什么光彩的种族。”

梦魇女巫以幻梦为食，她们在无数人类的梦境里创造极致欢乐。

她们看过无数人类贪婪、疯狂最后又极度沉沦的表情。

她们也敲碎了无数人类正常的婚姻、家庭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