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教堂那边有安格蕾调查，张千千便耐心守在铁匠身边等他醒来。

等了好久铁匠还没动静，张千千蹲下身，伸出手试探他的鼻息，心想：“不会这次死了吧？”

第92章

“阿嚏！”

伴随着喷嚏声, 李霄上半身忽地从地上弹起，嘴巴里喷出飞沫，全数溅到张千千伸出的手指上。

李霄没死, 他当然不至于被叶碎雪一拳揍死。

但他石破天惊的一个喷嚏倒是吓得张千千半死, 幸好女孩把尖叫吞回肚里, 没有暴露隐形状态。

张千千退后，无语地瞪着李霄，又无语地看了看手指上的鼻涕。

李霄揉了几下发痛的鼻梁, 很快记起昏倒前的事情。他站起身, 迈开大步, 朝铁匠铺走去。

张千千尾随其后, 进入铁匠铺的后院, 只见李霄拨开青草与藤蔓，露出嵌在地上的、隐藏的木门。

铁匠李霄蹲下, 拉开木门，里面是个地窖。

他一跃而下, 张千千稍微犹豫, 也壮着胆子跟上去。

然而不熟悉地形的张千千, 在黑暗里只能摸索着向下，同时还要放缓脚步, 以免发出声响。

她还没走多久，熟悉地形的李霄就已折返，速度之快令张千千毫无防备, 两人的额头差点在黑暗里碰到。

就在将要撞到时, 李霄停下脚步，静静伫立了几秒。

张千千内心大叫“好险好险”，又不免狐疑猜测, 自己该不会被他发现了吧？

怀揣着一丝侥幸，张千千手脚并用地向后爬，拉开一段距离后又紧贴在地窖墙壁上，让李霄先出去。

等两人先后出了地窖，张千千看到李霄左手拿着一个粗帆布包裹的长柄物体，右手拿着一团黑色衣物。

他将长柄物体背在身后，又抖开黑衣——原来是件斗篷。

宽大的黑斗篷包裹住李霄和他身后的长柄物体，他系好斗篷，朝黑月教堂进发。

“这也太奇怪了，黑月教堂只认衣服不认人？！”张千千跟在李霄身后，看着他大模大样走进教堂，不禁内心吐槽。

更令张千千无语的是，李霄居然靠着这件衣服，进入了重重看管的地牢。

“你有衣服就早用啊，何至于被揍一拳？”她翻着白眼想。

正思绪翻飞呢，她和李霄迎面遇上两个提着铁桶的神职人员。

其中一人开口朝李霄打招呼，李霄一下子警觉起来，木讷地杵在原地。

但他悄悄将右手伸向背着的长柄物体，似乎准备战斗。

张千千见情况不妙，只好冒着暴露自身的风险，故意加重脚步朝来时之路跑去，试图引开那两人。

在两个神职人员看来，凭空响起的一串脚步声比面前的同僚更为可疑，两人循声去找，却在七绕八绕后，丢失了声源与目标。

李霄趁机摆脱盘问，张千千也绕晕了对手，在几分钟后追上李霄。

此刻，铁匠李霄站在笛手熊久力的牢房外，默默解开长柄物体上缠绕的粗帆布。

最后一圈帆布掉落时，一柄闪耀着星辰光芒的大剑照亮了阴暗牢房。

铁匠李霄一言不发，牢里的笛手熊久力也一言不发。

两人一人神情紧张，一人和善微笑，他们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默契的感觉，只剩如同齿轮相接的流畅感。

仿佛这一切已上演过许多次。

李霄摆好姿势，双手握住剑柄，用力朝牢门一挥。

牢门没有破碎，但牢门以及周边空间却被劈开一道缀满繁星的黑蓝色裂缝。

李霄朝笛手熊久力点头示意，熊久力笑着应许，从牢里走入裂缝，李霄也在牢外跳入裂缝。

几秒的变故令张千千目瞪口呆，她看着两个大活人凭空消失，脑子里疯狂大叫：“这就是传说中的踏碎虚空？”

尽管一脸懵，她却一咬牙、一跺脚，在裂缝即将闭合时也跟着钻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等张千千再次看清眼前景象，赫然发现自己正背靠粗粝墙壁，半躺在海仙镇的某处僻静小巷里。

仰望街道上方的一线天空，时间竟是破晓。

不远处，笛手熊久力朝铁匠李霄致谢，随后他掏出怀里的银笛，开始吹奏。

时间线归束，历史上的狂欢再次开演。

孩子和青少年纷纷冲出家门，不顾亲人阻拦，全都发疯似的跟在笛手身后跳跃舞蹈。

狂欢队伍走过街巷，走向沙滩，最后一排又一排走入大海。

原本跟在队伍后方观察的张千千，逐渐头晕脑胀，逐渐被笛声诱惑，稀里糊涂也跳起混乱的舞步。

她歪歪扭扭地走在沙滩上，跌撞着向海里走去。

当她的小腿已被海水淹没，胳膊忽然从后面被人狠狠抓住。

“清醒点，张千千！”是楚萍的声音。

张千千茫然回头，脸上现出狂喜与困惑交织的表情。

“我们回去。”楚萍牢牢抓着张千千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她从海里往回拖。

身后黑蓝色的海水在沸腾，巨大的旋涡像钻头般向海底冲刺。

黑雾与白雾压得很低，像持续下降、意图把人压成肉泥的天花板。

狂风呼啸、海水怒吼中，诗歌《西风》的唱诵再次响起。

闪电噼啪落下，一道道劈在黑月教堂的尖塔上。

张千千和楚萍互相搀扶，艰难地在海水浅滩里半走半游。

一些白色泡沫浮到海面上，定睛看去，根本不是泡沫，而是一团团白色蠕虫的尸体。

慢慢地，海水停息了狂暴，白雾、黑雾逐渐散去，撕破的衣服布料、泡得发白的残肢断臂被海水冲刷到岸边。

张千千、楚萍跌坐在沙滩与海水相接的地方，她们喘着粗气，没有一丝力气来张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