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外传:盂兰古卷(102)
他一个探手,企图把这个脸色苍白,身形瘦削的病秧子拎起来先给一拳头。
哪晓得胳膊还没伸过去,九十四就伶伶俐俐地一个闪身,躲开了他的攻击,并用一种莫名其妙地眼神望着他那只手。
九十四对于别人没头没脑的行为一向很能包容,毕竟自己身边就有个阮玉山总是犯病。
他虽然不解老板这一抓是为何意,但仍耐着性子问:“可有驯兽——不,教兽语的书?”
驯这个字不好,九十四不喜欢,就像他不喜欢阮玉山说他是那罗迦的主人一样,主人这个词,也不好。
老板一掀摊子,操着他的口音骂骂咧咧:“教兽语?我还教脚语呢!”
九十四这回确定了,对方就是要跟他抡拳头。
就在喧哗之际,一柄折扇忽然拦在他和老板之间。
“这位小公子,可是要找盂兰古卷?”
“别扇了。”
阮玉山歪在椅子里,用手推开身后小厮为他扇凉的扇子。
九十四出门后他闲得没事,在家训了一下午那罗迦。
燕辞洲包罗世间所有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人在宅子里养大象,有人养狼,还有人养蝣人。
养那罗迦的,易宅是第一个。
那罗迦是世间非比寻常的凶兽,轻易不可出现在外人眼前。好在易宅后头整整一个山头都是阮玉山买下来的,宅子里也有暗道直通后山,阮玉山花了两个时辰,教会那罗迦怎么从暗道跑到后山散步,以免对方哪天不小心从正门出去引起轩然大波。
那罗迦的体力强悍非常,他就算再是金刚之身,陪这野兽折腾两个时辰也闹出一身汗来。
正要去沐浴房洗澡,云岫说外头九十四的消息送来了,十万火急地要他过目。
阮玉山便去了书房。
书房上摆着一沓速描的画纸。
他唤了个小厮进来扇凉,一边扇风,一边看画。
第一张是九十四在大街正中央背着手走路。
阮玉山看过,便拿笔在纸上给自己写批注:下次提醒他,走路不可走中间,以免被撞。
第二张是九十四站在卖鸟的小摊前,跟笼子里的鹦鹉面面相觑。
阮玉山又批注:择日教他认鸟。
写完这句,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自顾自低头笑了一下。
第三张,是九十四站在卖首饰的小摊前看姑娘们挑选簪钗。
阮玉山看着九十四披散的卷发,又写:回来教他束发。
第四张,是九十四弯腰扎进人堆里看街边俩老头下象棋。
阮玉山目光一凛,注意到速描的人特地多画了几个围在九十四身边的人。
那几个人站在离九十四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似在闲逛,实则目光齐刷刷聚在九十四身上。
兴许描画的人早就注意到这一点,阮玉山往前翻,果然发现前两张画里那几个人就有了模糊的定位和轮廓,一直到第四张,为他描画的眼线确认那些来路不明的人在跟踪九十四,才把他们的样貌和眼神画了下来,叫同伴快马加鞭送回宅子里。
画还没看完,云岫带着新消息来到门外。
“老爷,御华主街突发暴乱,阿四公子不见了。”
第43章 眩晕
“不见了?”
阮玉山看画时扬起的唇角还没来得及放下。
他胳膊肘靠在圈椅扶手上方,轻轻放下画纸,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盯着云岫,眼中却已有了几分审问的意思,因此嘴角的笑也带上了一丝寒意。
阮玉山的语气听着平缓,只是一字字像千钧顶似的往人头上压:“他是当着你们的面儿上天了,还是打个地洞跑了?又或是从燕辞洲凭空蒸发了?”
屋子里刹时寂静。
画纸哗的往云岫面前撒去,带着阮玉山不怒自威的质问:“御华大街四级探子三十六人,看不住一个他,拿回来报给我的消息就是‘不见了’?”
云岫蓦地跪下,抱拳道:“是公子他……自己离开了。”
房中一应小厮跟着跪下,不敢抬头。
阮玉山眼角微微一搐,转动起右手的扳指,脸上笑意已悄无声息地褪去:“往哪边跑了?”
云岫喉结滑动了一下,斟酌道:“探子的消息。他们发现公子不在的时候,已找不到他离开的痕迹了。当时所有三阶玄者,凡是能探查到的都被盯着,公子不存在被挟持的可能,除非……当场有我们探不出的三阶以上的玄者。”
“即便是三阶以上,也掳不走他。”阮玉山的指尖敲了敲手上的玉扳指,瞥了云岫一眼,“他不高兴你们跟着。”
云岫从抱住的拳头后方向上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那是不高兴他们?
那分明是不高兴阮玉山。
阮玉山明白这回是九十四自己跑的,便也没对他们多加责怪,只当九十四摆脱了自己的眼线,玩够了就会回来。
不过还有个问题。
“暴乱怎么来的?”他问。
——对待九十四,并非人人都是阮玉山。
可偏偏九十四对人的认知几乎全部来自阮玉山。
当那群假意闲逛实则围堵的人在御华大街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并将九十四悄无声息隔绝在人群外时,九十四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他在听到破空之声的一瞬间转头,只见一把大刀从头顶直朝他面门劈下,同时传到他耳朵里的还有一声粗鲁的暴喝。
“什么畜生也敢上街来了?今儿爷们儿就把这只蝣人剁了拿回去下酒!”
九十四眉头一皱,先推开用扇子替他解围的公子,再把脚尖一转,侧身躲开,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对面那人长什么模样,只管踢过去,把那人踹飞三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