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外传:盂兰古卷(48)
他左右乜斜自己两条胳膊,凝眉思索是不是自己模仿得不够到位,否则凭什么那些驯监做完这姿势看起来十分舒快,他却没感觉。
不过九十四不打算再试了。
昨天的新衣裳他还没穿够,今天忙着继续穿。
哪晓得扭头一看,外衫不见了。
九十四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阮玉山的麻烦。
虽然不知道阮玉山是否拿走了自己的外衫,又或是对他的外衫做了什么,反正找阮玉山的麻烦总没错——他身上许多麻烦都是阮玉山惹下的。
他打开房门,一股凌厉的箭气猝不及防扑面而来。
木枪枪头带着冷淡的杀意直直刺向他的面门,像一只刚刚苏醒的头狮,正在这个清晨寻觅猎物磨磨自己的爪子。
就在离他额头不过方寸的距离时,那股淡淡的杀意跟随出枪人的内力一并收了回去,在一个眨眼的时间里,枪头悬停在九十四的眼前,不再前进分毫。
阮玉山握住枪柄,随心所欲地在九十四面前抬了抬枪尾,枪头上下轻晃,颇有点调戏的意思:“你还知道自己有双眼睛能睁开。”
他往后撤肘,木枪随之收了回去,中段被他一把抓在掌心。
“亏你醒得早。”阮玉山将木枪倒杵在身前,漫不经心地擦着枪头,“不然待会儿我得在你头顶打个洞。”
“打洞做什么?”
九十四一边问,一边凝神注视阮玉山擦枪的动作。
他根本无心跟阮玉山搭话,一门心思想着自己的事。
——刚才阮玉山就在门外练枪,他却根本察觉不到,连对方一丝一毫的气息都无法捕捉。
这绝不是九十四迟钝平庸。
蝣人的天赋与生俱来,只是未经打磨,但底子在那里,怎么也不至于跟骨珠毫无玄气的普通人一样。
是阮玉山的功力太强,掌控和调息自己内力的能力已入化境,练功好似脚下无根,舞枪也不闻破空之声,无论是武术还是玄术目前都远在他之上。
或者说远在这世上绝大部分人之上。
九十四的双目来来回回扫视阮玉山手中那把木枪。
他也想练。
练什么都可以,可以是枪,可以是棍,甚至可以赤手空拳,总之他就是要练。
练得比阮玉山更厉害,胜过更多的人。
阮玉山的冷笑传到九十四的耳朵里,是回答他方才随口问的问题:“把饭倒进去。”
九十四的视线回到阮玉山脸上。
接着他听见阮玉山说:“活尸也会饿的嘛。”
九十四没有朝阮玉山回嘴。
他心中定下了这桩事,便收敛目光,按捺住此时的想法,先满院子寻找自己的衣裳。
金灿灿的朝阳里,他的绒布长衫和阮玉山的丝锦披风挂在一起,迎风飘荡。
阮玉山绝非是主动想给他洗衣裳。
奈何九十四一身外衫在泥地里滚得实在没眼看,阮玉山又见不得脏,就顺手拿水给他冲两下罢了。
九十四走到衣杆前,伸手摸向自己被洗得一尘不染的外衣,扭头看向阮玉山。
阮玉山见他一大早装哑巴,便也不做反应,只扔了枪,大步流星走去灶上,打开自己温了一上午的米粥。
米粥的清香很快飘满整个院子。
阮玉山盛了粥,还不见九十四过来,仍攥着那件衣服出神,便扬声反问:
“洗得您不满意?”
第21章 倒了
九十四想,阮玉山一定是喝自己的血喝得很满意。
他很不客气地扯下衣裳,一把披在自己身上。
半夜才洗的绒布外衫在外边了晾了几个时辰压根没干,阮玉山今早看的时候衣服还隐隐有冻硬的趋势,好在今儿太阳出来得早,给晒化了些,不过非要穿在身上,那也是又冰又潮的。
果不其然,九十四刚把胳膊伸进袖子里,人还不明白怎么个事儿,身子先打了个冷战。
打完冷战九十四蒙了一下,像是没想通自己刚才怎么会突然发抖。
他甩了甩脑袋,跟身体争夺起自主权,先紧了紧衣裳,再抖擞抖擞肩膀,一副要把莫名其妙爬到他身上的冷战给抖下去的架势。
阮玉山冷眼旁观,等九十四察觉到他的视线时再嫌弃地从嘴里飘出一个字:“笨。”
九十四站在他的披风下瞅他,忽然把眼皮一敛,眼珠子悄么声儿转了两下,竟然不吭声了。
“你不笨。”九十四再次抬起脸,难得地非但不反驳,还顺着话抬举他,三两大步走过来,端起他盛好的粥唏哩呼噜埋头喝了两大口,“你聪明,把衣服洗得好。”
阮玉山眯眼。
两口粥滑下肚,九十四后知后觉咂摸出味儿来——他的第二顿正经饭,干干净净的白粥原来是这么好的味道。
他恋恋不舍喝完最后一口,把碗砰的放灶上:“聪明人,继续洗。”
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要往院子外边走。
九十四把外衫的腰带攥在手里,衣裳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跟随他朝外走的动作一步一飘荡。
正走着路低头系衣裳,他忽觉有什么东西撬进了自己的衣摆,拽着他无法往前。
“反了你了。”阮玉山坐在小凳子上,一只手支着膝盖撑住下巴,另一只手随手捡起不远处的木枪,枪头钻进九十四的衣衫下摆,转圈一绞,再往回一勾,“怎么不让我八抬大轿送你逃跑?”
“八抬大轿是成婚的。”九十四学过这个,因此先纠正了阮玉山,再一脸正经道,“我不逃跑。”
阮玉山似笑非笑:“哦?”
九十四刚要解释自己想出去做什么,就听阮玉山问:“你怎么知道是成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