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开始运转起来，发出低低的嗡鸣声。

林溪看见莫临脸上的颜色迅速褪去，逐渐苍白灰败了起来。

“你前两天才刚取过血，这么快又取，实在太伤身了。”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地望着他，商量似地，“要不...这次就少取些吧。”

“无妨。”

莫临面色惨白，另一只手扶上扶手支撑着身体，额前泌出细密的汗珠儿，漆黑的羽睫轻颤，冷漠地盯着吸走他血液的管线。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见状，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可茹发作的频率越来越密集了，总在你这里取血也不是办法，毕竟你的身体......”

“赵闵。”

莫临叫住他，似乎有些晕眩地闭上眼睛往后靠在了沙发上，“别说了。”

赵闵住了嘴，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回头看向逐渐充盈的血袋。

“可茹！可茹怎么样了？”

一声焦急的呼喊声引起了林溪的注意，她回过头去，看见莫如讳一阵风似地从大门口跑进来，一步跨两三级台阶跌跌撞撞地冲上楼来。

林溪往楼梯拐角让了让，免得被他撞到自己，莫如讳也压根儿就没看见她，直直朝着二楼的一间房间跑去。

可他进去了还没三秒钟就立刻又返了出来，径直几步抢到赵闵跟前捉住他的手臂，语气里尽是惊惶担忧：“赵闵，这是怎么回事，可茹怎么又发作了？”

“莫先生，您先冷静一点。”

赵闵想要安抚莫如讳，却被他一把甩开了手。

莫如讳红着眼睛，死死盯着赵闵：“赵闵，我告诉你，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必须治好她！必须！”

“好的莫先生，我会尽力的。”被死死揪住衣领的赵闵已然尽力维持着风度。

“什么叫尽力？”莫如讳更加激动恼怒，涨红着脸，语气中泛起了戾气，威胁似地：“我说的是必须！”

“好的莫先生。”赵闵艰难地指了指茶几上充盈的血袋，挤出一个笑容：“我可以先去处理莫小姐的病情么？”

莫如讳顺着赵闵的指尖看去，看到血袋的一刹那如梦初醒一般，赶紧松开了赵闵，转身去停了机器，小心翼翼地取下血袋，丝毫不敢耽搁，立刻亲自捧在手心里送进了那个房间里。

赵闵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只得跟了上去。

大厅里的一众人都立刻跟了上去，偌大的厅堂，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林溪看向莫临，看见他仍躺在那里，似乎虚弱极了，而莫如讳竟然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林溪莫名地想起那个3号实验室里的小男孩。

她走上前去，俯身去看莫临的胳膊，肘窝内侧密密麻麻的全是针眼的痕迹。

替莫临拔针的人拔完针就走了，似乎也是去莫如讳那里帮忙去了，莫临手臂上的针眼儿没有人摁住，正淳淳地往外冒血珠儿。

林溪抿唇，深吸了一口气，俯身越过莫临的身子从茶几上的盒子里抽出一根棉签来，轻轻地摁压在他的出血点上。

林溪抬头，准备坐过去替他摁着，却看见莫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暗淡的琥珀色眸子深深地望着自己。

“吓着你了吧？”他问。

林溪摇摇头，垂下眸子望着他布满针眼痕迹的手臂。

“还说没有，眼睛都红了。”

莫临笑笑，伸手去拿林溪手中的棉签：“我自己来吧，别看了。”

林溪没有给他，只是轻轻问了一句：“很疼吧？”

莫临的手悬在那里，半晌放下。

“不疼。”

阳光透过彩色马赛克玻璃圆窗，将色彩斑斓的光斑撒了一地。

林溪抿了抿唇瓣儿，取掉棉签，冲他笑了笑:“好了。”

莫临点点头，自己放下袖子扣好袖口，一撑扶手试图站起身来。

可他才堪堪站起一半，就脱力一般跌回了沙发里，后背重重砸在靠垫上，发出一声闷响。

林溪被他唬了一跳，赶紧去搀扶他，却见他面如金纸，已然昏死了过去。

林溪呼吸一滞，看着莫临毫无血色的脸庞，仿佛看见了那个蜷缩在冰冷地板上的小男孩。

她伸手，轻轻握住莫临的手，他的手冰冷极了，被抽走了大量血液的身体，仿佛连生命力都跟着一起流逝了。

林溪皱眉，不知怎的，她不愿意看到这样的莫临。

缓缓闭上眼睛，集中意念。

“林溪！”

忽地，她手臂上忽然一紧，被人狠狠攥住。

林溪睁开眼睛，却见莫临正紧紧捉着她的手臂，死死地盯着她，眉头紧皱地冲她摇了摇头。

“你醒了......”

林溪正要说话，就被莫临用力捏了捏手臂，示意她不要做声。

莫临的视线越过她的身体望向后边，低低唤了一声：“父亲。”

林溪回头，才看见莫如讳不知何时正站在那个门口看着自己，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莫如讳背着光线，看不清神情，眸中神色晦暗不明，听见莫临喊他，这才笑了一下，缓缓走了出来。

“林小姐也在这里。”莫如讳的视线落在林溪身上，一直看着她走到两人跟前。

“嗯。”林溪应了一声，想要放开握住莫临的手，却被莫临立刻反握住，她抽了抽，莫临却固执的很，紧紧地包握着她的手，丝毫不肯松开。

莫如讳的视线下移，落到两人紧握的双手上，眸中的神色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还是莫临先开了口，他看向那个房间门口，关切问着：“可茹怎么样了？”

提起莫可茹，莫如讳的神色才稍稍好转一些，他慈爱地看向莫临，语气里也多了几分关心：“可茹好多了，这还得多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