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丽点点头,又红着眼睛说道:“我要沐浴。”
“我叫人替你烧水。”
鱼丽这才痛痛快快洗去了一路的风尘,吃了晚饭,散着头发晾干,裴瑾就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而她好像也听不够。
“这里和江南的风土人情大有不同,我明天带你上街去,这里的话你是不是听不懂?我教你。”
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月上中天,该就寝了。
鱼丽知道没什么理由能赶他走,她只是问:“那么,以后都不和姐姐联系了吗?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不能等到她去世再离开。你不要忘了,我生过那么大一场病,年纪又比贞娘大,我必然比她早逝。”裴瑾摩挲着她每一根手指,“而我让你等的够久了。”
鱼丽不作声。
裴瑾又道:“你依然可以写信回去,我们仍然能知道她的情况。”
“为什么,”她问,“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姐姐呢?”
如果贞娘知晓真相,或许他就不必出此下策。
“这个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安全,无论是你还是我。”裴瑾微蹙眉头,“所以,丽娘你一定要记住,无论你多么信任一个人,这件事,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你我将有大祸临头。”
他鲜少这样严肃地和她说话,鱼丽怔了怔,点头答应了。
裴瑾这才道:“不告诉贞娘,也是为了她好,我能为她做的,我都尽力了,有些做不到的,是因为我太自私了,我太想和你离开了,太想了。”
要不是怕人起疑,他早在第一时间就把她接过来,可他还是等了一年,这一年里,每天都难熬至极。
所以他还是把鱼丽接过来了,纵然知道贞娘仍然在世,他依然……抛弃了她。
虽然他们极有可能不老不死,但不到那个时间,谁也无法确定,或许就会耗尽寿元而死,若是如此,他一定会后悔不曾真正和她在一起过。
所以,他选择自私一次,做一个负心人。
“这些都是我的决定。”他低声道,“我一个人的决定,你只是被动承受,这和你没有关系。”
他摸了摸鱼丽鬓发:“你不用觉得对不起贞娘,这些年来,你什么都没有做过,你只是离开了那里而已,所有的错误,都是我一个人的。”
鱼丽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挣扎与愧疚,她静默片刻,失声痛哭:“怎么会是你一个人的错?我才是那个坏人。”
如果没有她,她相信裴瑾一定会和贞娘相敬如宾,白头到老……可她的到来,改变了一切,?裴瑾不得不离开京城,数次远行,贞娘不得不独守空闺,受尽欺瞒。
而这两个人,偏偏都对她那么好。
“丽娘别哭。”裴瑾轻轻拍着她的背,“别哭了。”
这几十年来,他其实有过无数次的选择,有些选择非此即彼,可他偏偏选了最艰难的那一条路,他不知道这个选择是不是对的,因为这一路走来,所有人都受了伤,无人幸免。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也想过这个问题,是他不该见异思迁,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还是他太过优柔寡断,两个都不想伤害?
他不知道。
一拖拖了几十年,拖无可拖,三个人的故事里,总有一个要形单影只,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离开贞娘的那一刻,与丽娘团圆的这一刻,很可耻的,他感觉到了轻松与解脱,还有,无穷无尽的愧疚。
他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对贞娘的歉疚会始终存在于内心,纵然他已经尽其所能,给了她孩子、诰命、地位……但这愧疚是不会消失的。
只不过,他并不后悔,他必须带着丽娘重新开始。
“别想了,丽娘。”他喃喃道,“都交给我吧。”
一切都到此为止吧。
丽娘该过上正常的日子了,而他……他会背着那无形的枷锁,继续走下去。
毕竟,人在红尘,谁能独善其身呢?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过要等贞娘死了再改变身份,但想想不合逻辑,裴瑾理论上来说是肯定比贞娘早死的= =所以,还是让他们做了这个艰难的决定,也更符合现实吧。
裴瑾的做法,很难说是最正确的,但却是最符合他人设的,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是该用渣还是不渣来评价,或许人本来就不能那么简单的词来形容吧。最后,让裴瑾和丽娘“抛弃”贞娘离开,老实说,是不大厚道,但主人公又不是神,必须公正公平无私博爱,自私也很正常,缺陷让人物更真实嘛,只不过有些愧疚是必然存在的,也只好背着继续走下去了。
最后,大家普遍反映外传比正文好看2333,虽然我也觉得外传非常有意思,但是理性来说,大家对外传的热爱也是建立在正文对男女主人公的认同之上的,如果外传是正文,扑成狗不说,估计会被骂得更惨……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也能在外传上稍微放飞一下自我,哈哈,写得真开心,当然,付出的代价是后台的订阅略惨_(:з」∠)_
最后的最后!外传还没有完,后面算是苦尽甘来,更有我个人非常喜欢的剧情,就算是封建社会,丽娘也可以做出一些微小的成绩,也算是对正文后面没有写的鱼丽的未来做出某种预示吧,建议大家不要错过!尤其是明天!
明天!是时候嘿嘿嘿了!!我会放一个比正文更大的招!!准备好了吗宝贝们!本文最后一次车,记得提前准备好车票!
明天见!!!
☆、第103章 大乐
木已成舟, 再多的愧疚, 再多的自责,也无法让时光倒流。
裴大夫——他现在的名字叫裴瑜——和他在老家的妻子,还是在这个小县城里安顿了下来。
鱼丽再也无法抗拒新生活的诱惑, 哪怕她在午夜梦回时依然会觉得对不起贞娘, 可当新一天来临, 裴瑾堂而皇之带她上街时, 她屈服了。
屈服在这种光明正大, 名正言顺的生活里。
不必再担心被发现,不必早早回去, 不必注意分寸,她忍受不住这种诱惑, 她在布店里买了一匹红色杭绸。
大红色, 颜色很正,掌柜说很多是买回去做嫁衣的,但她还是坚决要求买下了。
裴瑾笑盈盈看着她, 也不说破, 任由她去。
鱼丽的热情直到晚上才淡下来,她盯着那匹布,像是要看出一朵花儿来, 裴瑾翻了一页书,忍着笑意:“让我猜猜,你是在想该怎么处理它,是不是?”
“我可以做成裙子。”她清了清嗓子, 若无其事地说,“好好绣花就行了。”
“好像还有得多。”裴瑾道,“我有一个提议。”
鱼丽转头以示询问。
“被面。”裴瑾看起来像是很轻松似的,实际上心已经开始狂跳,“或许,我们圆房的那天会需要。”
说完这句话,他觉得房间里安静地过分,时间被无限拉长了,但很快他就知道这只是自己的错觉,因为鱼丽很疑惑地问他:“我们不是已经……睡一起了吗?”
这院子只有一间正屋,他们俩理所当然睡在了一张床上。
裴瑾愕然,半晌,扶着额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鱼丽纳罕。
裴瑾这次思考了很长时间,距离鱼丽第一次嫁人已经过去了快要四十年,很多事他有些记不清了,但……按照她当时的情况:“你出嫁前,没有人和你说什么吗?”
“有啊。”鱼丽平静地说,“殉节。”
这个艰难的话题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提起,上一次说起来的时候,还是成祖晏驾,后妃殉葬。
裴瑾不想说起这件沉重的往事,他道:“其他呢?”
“没有了吧。”鱼丽疑惑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有一点点的,”裴瑾眼眸幽深,“嫉妒你。”
鱼丽吃惊极了:“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