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有了今天。
谁人不晓得“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有一线生机”,但真正能够抓住并努力改变自己命运的人,又有几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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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楚蝉失踪已过了小半月,齐、楚二城什么消息也没有查到。
更使人忧心的是,楚蝉魂灯未灭,却没有任何人传来消息,似乎对方就是想掳走楚蝉,而非是想通过她达到什么目的。
齐盼兮和楚汤各自回城去求见自家真君出手,集二城之力把中洲翻了个底朝天。孔离亦是请了同窗好友帮忙,在各地留意小公主的消息,然而,楚蝉就好像水入大海,叶飞树林,再无一丝半点的消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孔离的叹气声与日俱增,私下里和飞英说:“小公主资质不错,又生得美貌,人家留着她的性命,怕也是……”他无数次被楚蝉的单纯气到胃疼,看到她犯傻就头疼,可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无缘无故遭了难,总归叫人于心不忍。
飞英是天生的热心肠,虽然和楚蝉相识不久,依旧帮忙出主意:“敢掳走楚蝉,对方的实力肯定不容小觑,元婴修为的人在十四洲数也数的过来,能不能……”
“道修这边不说,还有魔修、妖修那儿呢。”孔离摇摇头,“就算找到了,你觉得齐、楚的两位真君会为个孙女闹到什么地步?”
他压低声音,小声说:“老家伙们惜命着呢!”
“所以没办法了?”
“是啊,能做的都做了,接下去就看命了。”孔离长叹一声,“这就是劫数,过得去,更上一层楼,过不去,死。”
飞英愤愤:“绑走她的人太坏了。”
“呵,世道艰难,修行不易。”孔离用扇子敲着手心,唏嘘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自己有实力才是最可靠的,蝉儿被被保护了这么久,该学会自己活命了。”
“小飞英,你也要努力才行啊,关键时候,只有自己最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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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洲,有个地方叫十方镇,汇集三教九流各路人马。
来到此地的修士,不问出身姓名,不问师承过去,无人主持公道,无人路见不平,能不能活下来,全看有没有本事。
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能办些在仙城里办不到的事,比如□□,比如打听消息,再比如搞些市面上见不到的玩意儿。
差点让楚汤栽个跟头的魔婴,在这里随便哪家药铺都能买到;被天义盟明令禁止的禁药和毒物就随便丢在七星斗柜里,报出名来,小二眼皮都不眨一下地就给你称量好;在暗藏的门子里消遣,指不定就能见到几年前名门大派失踪已久的女修,她被废了经脉,沦为鼎炉,不复昔年颜色。
人不当人,命不是命。
十方镇不吃外头仙城的那一套,有自己的规矩。按规矩办事,许能全身而退,敢挑战此地的规矩……会有人教你做人,哦不,做鬼。
但不得不说,有的时候,想要办的事只能在十方镇才能办到。
比如说,打听一只奇特的妖兽。
向天涯改换了容貌,用上了“林嘉”的化名,住进了十方镇的一家客栈。和所有的套路一样,客栈的老板娘,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
狠毒而美艳,风骚而强大。
“唷,林道友。”老板娘趴在柜台上,酥胸半露,腰肢摆动,“好久不见啊。”
“月娘。”向天涯拂了拂她的手背,“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金月娘以手支颐,眼波漫漫:“你个没心肝的,哪里是真关心我呢。”
“我怎么不是真关心了?”向天涯掏出一个木匣,“路上正好遇见,送你了。”
金月娘漫不经心地打开,只见里面是三颗翠莹莹的蛋,不由眼睛一亮,张开嘴巴,信子吐出,一口气把三颗蛋尽数吞了下去:“嗯~~~美味~~~~~”
向天涯面色不改,蛇爱吞鸟蛋,是什么稀奇的事吗?当然不是。
“亏你还有点良心。”金月娘摇摆着腰肢走出来,有什么东西沙沙作响,仔细一看,原是条金灿灿的蛇尾巴。
她一步三摇跌进他的怀里:“不如,今晚来我房里,嗯?”
向天涯搀住她的胳膊,特别镇定地说:“这事不急,等你把腿变出来再说。”
“哼。”金月娘转喜为嗔,“小心我吃了你。”
“你才不舍得。”
两人说了会儿话,金月娘指了指屋子:“老规矩,空着的随便住,有人的想住就自己动手。”
向天涯才不想找麻烦,找了个僻静的屋子歇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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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蝉一直陷在昏昏沉沉的睡梦里,大脑混沌一片,全然无法思考。只在某些很偶然的时候,她才会微微清醒,捕捉到外界的只言片语。
“这小丫头带着就是个麻烦,杀了算了。”
小丫头?我吗?这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咳,不行,她是纯阴之体,资质又佳,我这具身体被慕天光伤得不轻,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慕、慕天光?归元门的仇人吗?
“叫你去招惹他!如今倒好,坏了大事!”
什么?他们在说什么?
“慕天光哪有这本事,是冲霄宗的那个女修……呵,坏在她手上可不是头一回了,大家五十步何必笑百步?”
声音渐渐弱下去,零零星星的,楚蝉只听见有人说:“……可不行……最好想办法除掉……”
“……引人注意……我有一计……”
后面的话她没有听完,又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所以,也不知道没多久,有人进屋来,将裹着她的布袋扛下楼去:“老板娘,结账。”
“好的客官。”美艳的老板娘绞着鬓边的头发,裙下蛇尾簌簌,“慢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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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天光收回了雪际剑。
“多谢仙师救命之恩。”他面前,乌泱泱跪了一群衣不蔽体的女子。她们是被魔修掳来的无辜之人,或是采补,或是杀害,命悬一线多年,未曾想过还能有被救出来的一天。
慕天光一向对女人不假辞色,可面对这群满身伤痕,精气损耗得厉害的女人,却下意识地放缓了语气:“不必害怕。”顿了顿,一把提起被他废了丹田的魔修,将他拖到屋外,丢掷在泥潭里。
魔修捂着流血不止的腹部,哀嚎不断:“饶命,饶命啊!”
“闭嘴。”慕天光冷冷道,“我问你话,你如实交代。”
“是是。”
“魅姬在哪里?”
“魅、魅姬?”魔修眼珠子乱转,“我不认识什么魅姬啊。”
慕天光挥剑指着他的咽喉:“想好了再说话。”
魔修咽了咽唾沫,眼看逃脱不掉,只能道:“我不知道魅姬在哪里,我和她没有关系。”
“魅姬不是时常与你交易吗?”他把剑尖往前一递,“她总该有常去的地方,说。”
魔修狡辩道:“她来找我交易不假,可我哪里会知道她的下落?她这样的人一向是行踪不定的。”
“是吗?”
“当然!”
“那你可以死了。”
雪际剑出,瞬时收割了这条性命。
剑刃上,血水一滴不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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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湖畔,船屋随着水波微微晃动,宛如天然的摇篮。满天星斗倒映在镜子般的湖面上,遥遥看去,以为是停了无数的萤火虫,闪闪烁烁,明明暗暗。
殷渺渺躺在竹筏上仰望星空:“秋洲可真是个好地方,这儿的风景可真美。”
“师妹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多留一段时间。”云潋坐着给她当枕头,顺手把她浸润在水里的衣带捞起来。
殷渺渺笑个不停:“不行,太消磨志气了,待得久了,脑子要锈,骨头里会生出青苔来。”
云潋环顾四周:“其实风景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是我难得和师哥两个人。”殷渺渺半靠在他膝上,“多少年了,没有这样过。”
云潋微微笑起来:“以后还会有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