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5)
所谓的仙人掌听起来总有些贬人的意味,其实不然,我倒觉得她们有种独特的风味,大多是坐在前排的积极分子,上课总是微仰着头仔细看着口若悬河的老师,闲暇时间不是捧着那些课本,就是奋笔疾书着那些被我和花翎压在抽屉里的练习册。
明明是同样的阳光和风雨,却造就了不同的姿态,究其缘由,大概是因为最初的我们本就是不同的种子,埋在黑暗潮湿的地里的时候还没怎么发现区别,一旦大白天下,就纷纷现出不同来。
安徒生童话里那个变成了白天鹅的丑小鸭,只因为它本来就是天鹅啊。
6
时间一天天被掩埋在上课和睡觉里,前者就像是走马观花,后者根本是在我无知觉得情况下产生的,总结起来,人生就像是一盘加快了速度的影片,笑和汗成了夏天的主题基调。
开学之后的一段时间,班里的网瘾少年抓住了中午午休的无人看守状态,往往是一打铃就一个接一个的轻功出了教室,直到有一次老胡心血来潮的到教室查岗,看见了那些缺席的鼹鼠洞,事情才败露了。
那之后老胡就在教室的讲台上摆上一把竹椅,蜷着腿不舒服的睡起了午觉,班上自然没那么胆大包天的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却又引发出另一个新的现象,老胡的呼噜声经常混合着电风扇的声音奏出了一曲交响乐,低下全是偷着笑的人。
在桌上垫一本书就能香甜的睡上一个中午,连午睡结束的铃声和音乐再加上预备铃都能直接忽视,经常是下午第一节 课被老师戴着小蜜蜂的大声音一下子震醒来,思绪还是不清醒的状态,茫然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在上课。
同桌的提醒作用全然没用上,这个男生差不多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到了下课的时候却异常清醒,精神抖擞得像是要上战场。早自习的时候总是高举着英语或语文书,里面垫着另一本杂志,经常被后门走进来的班主任抓到,那些鲜艳的图片想忽视都难啊。
花翎的同桌是个女学霸,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座位上,据说一天几乎不用去厕所,堪称学霸的典范。据说她现在正在自学高二的数学书和物理书,考试成绩自然是名列前茅,老胡总喜欢喊她回答问题,简直成了他的得力助手。有了这个绝佳掩护,花翎更是肆无忌惮起来,只是上课的时候还是不敢造次,毕竟身边坐着一个发光太严重的人。
她下课往我这边跑的次数很多,睡大觉的人丝毫不受打扰,继续安稳的入眠。
“今天放学去我家吧。”她这样提议道。
“怎么突然就......”
“让你见识一个本小姐的闺房。”那张可爱的脸扬了扬眉,慢慢凑过来,小声道,“顺便见一下你未来的公公婆婆啦。”
我嘴角无声的抽搐了一下,慢慢就瞥见旁边有一双睁开的眼睛,夹杂着复杂的情绪看着我。
花翎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旁边的睡神似乎终于清醒过来,坐得端正的听课,半晌向我投来疑惑的神色,就算是一棵树也会不耐烦,低声问道,“怎么了?”
“你脸上有铅笔印。”
我慢慢搓着脸颊,看来下次再困也得注意一下垫着的书了,不然就得成一个大花猫了,难怪我说花翎的笑怎么那么奇怪。
7
花翎的妈妈很和善,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和花翎一模一样,说话的语调很是温婉。
面前的茶几上摆着慢慢一碟的水果,阿姨坐在沙发上问起我的名字,还没来得及回答,花翎就在旁边插嘴道,“苏洛云。洛阳的洛,云朵的云。”竟然和我当时在班上自我介绍时说的话一模一样。还记得轮到她自我介绍的时候,许是自小就总被写错名字,她重点强调了两遍,“翎是左边一个令牌的令,右边一个羽毛的羽。”
客厅里干净整洁,沙发靠背上还铺着镂空的花纱,四处摆着郁郁葱葱的植物,看着十分心旷神怡。前面的墙壁上摆着一张全家福,一家人都穿着古装,阿姨娴静的坐在叔叔的旁边,花翎和曲方歌站在后面,整张照片都很正式,除了花翎抬起的剪刀手。
接着就被拉到花翎的房间里去了,淡蓝色的壁纸上面漂浮着白色蓬松的云朵,一张超大的床在正中央,靠窗的地方是一方长书桌,边上的书柜里码着密密麻麻的书籍,阳台上有一盆正开着花的植物,风铃敲出零星的响声。
“我变个魔术给你看。”站在窗口的花翎拉上窗帘,屋里一下子暗了不少。
屋里有了微弱的光线,我一仰头,却惊呆了,遍布的细碎星辰在天花板上展开来,就像是真正的星空一样,我不由得发出赞叹,“哇。”
我们仰躺着,看着天花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这还是我求了半天,曲方歌那个懒鬼才答应帮我弄的。”
“晚上看一定更漂亮。”要是我家也有个这样的天花板就好了。
“好像是照着真正的星星排成这样的,所以看起来特别真实吧。”花翎起身去书柜里,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我带你看看我哥的房间,更漂亮。”
“哈?”直接就被拉着从床上转到了隔壁,花翎已经奔着去拉窗帘了,我只看见了这个房间大概的轮廓,和花翎的房间布局差不多,颜色却更素净,桌上的书都整齐摆放,角落里还有个很大的地球仪。
我刚踏出一步就陷入了柔软里,这才发现地上铺了羊毛毯,只好退开了。
随着轻轻的按键响起,四周升腾起别样的景致,眼底装载着这面墙壁上展现的浩瀚星云,像是拧开了万花筒,旋转着让人眩晕起来,我慢慢的仰起头,中央的那个太阳如此逼真,围绕着的轨道上那些错开的小星体栩栩如生,宛如坠入了太空里。
那一天,我仿佛见证了一场浩大的魔术表演,而那个真正的表演者却在我离开的时候正好回家,光线从他身侧照进来,泻了一地金黄,那个身影的边缘也被镶上了一层金边,连带着整个人也变得温柔。
“小歌回来啦。”阿姨的声音。
“哥。”花翎的声音。
他扫了一眼,似乎才明白眼前的这个情形,看着我,那双幽深的眼睛里藏有不易察觉的光亮,“要回去了?”
我仓惶低眉,点了点头,“嗯。”转身冲站在玄关的阿姨和花翎道别,“那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我微微笑着从他旁边走过去,走出了好长的距离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还仅仅攥着裤子边上的那道白条,恍然的松开,慢慢舒了口气。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留在了身后,它总妄想回到那个地点,把它牢牢地抓在手中。
☆、花非花
1
视线跟着天上的云慢慢的飘移,那些蓬松的棉花糖,那些散开的纱裙摆,那些变幻形态的动物,那把慢慢移动的扫帚,我仰着头,认真地给每一朵云都取一个最贴切的形容词,好让它们之后别忘了自己当初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我在心底的自言自语能不能传递到天上。
夏天的树荫才是最舒服的地方,班上的女生排成整齐的一列,坐在边上的水泥台阶上,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
远处的主席台上响起的广播声播报着各种“身姿”,我看向起跑线那端正处于预备阶段的运动健儿,裁判一吹哨,一个个立马像是离弦之箭一样飞奔出来。
“那是体育生吧。”花翎凑过来,指着最外面跑道那个领先的人,他穿着一套蓝色的背心和短裤,身上的号码牌因着跑时带起的风全贴在他的身上,利落的寸头,刀削的眼神。他远远拉开很长的距离,全然不管最靠近他的是谁,只顾着往前跑,全身的肌肉宛若风中的波浪般起伏。
我还来得及回答,50米短跑赛的结果就已经出来了,他已经率先到达了终点,气定神闲的站到了树荫下,额头上一滴汗都没有,再反观第二名,是我们班的选手,吃力的迈过跑道上的那道线,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