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任性了一点，有些小孩子脾气。”林小峰温和的说着，心中还是忍不住惊讶，今天的程瑞年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好像一个熬过了残冬的老人，用尽了自己太多的力气，越发显得有些苍老。
“你性格稳重，做事心细，我知道你总是让着她。我也很想你这样的性格能多影响她一些，免的她做事从不计较后果。”程瑞年继续说着。观察着眼前年轻人的神情和反应，然而林小峰依旧是那么温文，很难看出来他的心里在想什么。程瑞年喜欢他这样的年轻人，他总是无可避免的想到自己，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那样一个默默无闻的公务人员，却善于忍耐，懂得审时度势，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慢慢走上了今天的地位……
“我知道了。”林小峰点点头。
“我之前很忙，你父亲去世的事我一直到现在才听盈盈说起来。我很惋惜，能培养出你这么优秀孩子的父亲，应该是很好的人。”程瑞年有些抱歉：“你父亲去世的时候我派你去出差，这件事很抱歉，只因为我事先并不知道。”
林小峰的神情突然就有了些哀伤，然而也只是淡淡的摇摇头：“我父亲他过世的时候遗言说原谅我了……”
“那便好。今年清明的时候，让盈盈跟着你回老家给你父母去扫墓吧。”程瑞年点点头。
“恩。知道了。”林小峰道，静静的立着看着程瑞年，知道他一定还有什么重点的话要吩咐，所以不敢轻易说离开。程瑞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细，有些难以说出来的话在这个时候还是自然的开了口。
“你有今天的成就很不容易。除了你自身的努力，很多事你也明白。这个世界上有野心的人到处都有，我之所以把她托付给你，是看中你的才华。”程瑞年的目光盯紧了他继续道：“最近张中行追查的很紧。你出差之后几个办公室的主任分别被纪检叫出去单独谈话。不过你也别太过紧张，张家的人暂时还动不了我们什么。这种走走过场的检查很快也就结束了……”
“我知道怎么做的。”林小峰舒了口气。终于谈到点子上了，之前绕圈子的时候真的让自己十分的紧张，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总之，你干好你自己的工作。工作之余照顾好盈盈，她最近对你很有些微词。听说你跟一个女医生老是纠缠不清的……”程瑞年道。
“盈盈可能有些误会了。苏医生是我的同学兼旧同事，她工作上不很顺利找我帮她调动到市里，才多联系了几次。”林小峰一笑。万一自己跟苏湄的事被程瑞年知道了，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去解决。工作上的事，我希望你多留一点心眼，这个风口浪尖上不要太张扬。纪检万一带你去问话，照实说就好了，相信他们也不会多为难你。”程瑞年点点头，吩咐着林小峰。
“哎，我会处理好的。”林小峰淡淡道。跟着程瑞年一挥手就让他出来了。出得门来，林小峰才发现手掌心不知不觉已经沁了一层细细的汗珠，黏黏的有些凉。深深呼吸了几口空气，快步的走向自己的办公室，锁上了门。
是呀，没错，就是这种时候。
程家终于也肯像自己这个一向被瞧不起的人放下身段了吗？
说不清楚是喜悦，还是一种报复的快感，他的面部竟然有些微微的抽搐。好多年来，第一次，本来已经麻木的神经居然也有些许的快乐传来。
报复。报复。
从没有想过报复是这种滋味。
淡淡的，有些腥，是血的味道！
那些每日每夜的煎熬，无数个惊醒的夜晚。那些痛苦的无法喊叫的时刻。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内心关押着一头狰狞的巨兽，在他清淡微笑温柔举止的同时，那头野兽正在狂风一般的咆哮，在撕扯，在啃食，在咀嚼他的灵魂，让他痛苦，让他压抑，让他无所遁逃，他简直像是换上了严重的人格分裂，他的人和他的心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现在好了，他亲手导演的戏码正在慢慢 的上演。
他要解决掉自己痛苦的根源。
解决掉那一家子怪物。
权利已经使他们蜕变成了一群怪物。自私的，自立的，相互勾结的，肮脏的怪物！
他想起这些来简直要笑出声来，然而喉咙里却连一点快乐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怪物！
林小峰咬着牙齿，努力的想要真正的笑起来，然而还是不能够。
苏怜在看着他。
他一直觉得苏怜在看着他。以一种可怜的，蔑视的神情在看着他。看的他很害怕，看的他很心碎。
“我不是想要伤害你啊……真的不是……”
林小峰打开抽屉自言自语。
抽屉里，苏怜的日记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那里。红色的精美的日记本，就像当年躺在血泊里的苏怜。
美丽 的，活泼 的，苏湄的妹妹……
他有时候甚至分不清楚这两个人，到底是苏湄还是苏怜……
她们是不是都已经死了？
“阿怜，是我对不起你。我会为了你跟他们讨回一个公道……我会从新照顾你姐姐。她会好，你知道吗？”
他喃喃自语，然后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像是完成了一整套神圣的仪式。然后他就锁起了那个抽屉，擦掉了眼泪，不得不又投入到了自己无法摆脱的生活。
按下电话，林小峰就开了口：“我找张副书记。”
张中行坐在车上接了电话。
“我是。”
“我是林小峰。”
“恩。有什么事吗？”
“程老爷子今早找我谈话了。”
“说了什么？”
“没有。只是纪检的事已经打乱了他的阵脚，他可能短时间内就会有所动作。”
“你这一招打草惊蛇确实不错。我没有看错你，你果然很有些本事。”
“我只是就事分析。下一步程瑞年可能就要隐藏起他那些相关的洗钱帐户和人员。”
“恩。贪腐之徒最易心虚啊！你最近最好就不要出差了，待在机关里留意动向。提供帐户的人，我已经派人去外地查办了……”
“我知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个案子牵连一定很广，你自己小心。”
“你派纪检的人也带我去调查吧。”
“呵呵，你考虑的到很周全。”
“我怕程瑞年今天跟我谈话并不是想维护我，只是在试探我。毕竟我不姓程和他女儿也尚未结婚……”
“恩。我会处理这个事情。”张中行答应了，林小峰要挂电话的时候张中行忍不住又问他：“你既然是他未来的女婿，当初为什么选择帮我？”
电话那头林小峰没有开腔，好半天淡淡道：“因为我知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张中行一愣，随即轻轻一笑：“你的身家很清白，跟程家贪污犯法的事没有什么联系。将来一定牵连不到你。”
“那程盈？”林小峰忍不住问。
“她只是一个普通秘书，程瑞年不会傻到让自己女儿趟浑水。她也不会有很大牵连。”张中行道：“事情已经进行。你回不了头，这件事的厉害我们都明白。”
“我知道。我先挂了，您忙。”林小峰挂了电话。
张中行叹了口气。自从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就留意了下来，本来只是打算问问话。没想到他尽然主动的向自己这边投靠，愿意帮助揭露程家这么多年来在官场上的黑幕 。自己也小心的验证过，他确实是没有其他心思。这中间的隐情到底是什么，可能还有待调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现在要用他，自然要相信他了……
第 79 章
苏湄这里稳定之后终于要报道去工作了。沈逸一脸舍不得，苏湄宽慰了几句，她心里也明白将来的路还长，为了将来现在就不得不多付出一些努力，算算日子自己也该回去好好准备出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