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砚一接到消息就骑马赶了过来,此时还有些喘。他盯着楚怀川,一时没吭声。
楚怀川“啧”了一声:“朕……呸,改自称!我知道你不想当皇帝,可我也不想当了啊,我家里的猪好久没喂了,再不回去要饿死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可别逼我哈!”
陆无砚望着楚怀川的眼里逐渐染上几分带了温度的笑意。
真的是楚怀川。
陆无砚笑着说:“你可以走,但是你儿子得留下。”
楚怀川错愕地回头看向楚享乐。
又一年,辽灭燕。自此,曾经的荆国和燕国都归到大辽的版图。大军回城,天下同庆。
楚映司退位,将皇位传给楚享乐。同时,陆申机也辞去军职。二人离开朝堂,仗剑江湖。
原本陆申机的一品上将军一职给了封阳鸿。朝中空缺许久的左相一职,由楚怀川钦点,落于年纪轻轻的秦锦峰肩上。
六岁的楚享乐登基,国中武有封阳鸿,文有秦锦峰,倾力扶持。
楚享乐登基以后的第一道圣旨,不顾规制,封陆无砚为广阳王,封陆钟瑾为南建王,各赐封地。
当然,他还太小,并不懂这些。这是楚怀川交代他的。
楚享乐坐在龙椅上,看着黑压压的文武百官,他心里有点委屈。他好想回家去哦……
可是父皇让他做好皇帝,那他应该听话才对。他悄悄清了清嗓子,像模像样地抬手,脆生生地说:“众爱卿平身!”
……
陆钟瑾还太小,并不会去自己的封地,而是跟着陆无砚和方瑾枝。
陆无砚和方瑾枝离开皇城前往封地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喝平平和顾希的喜酒。
顾希如今军功无数,已经是三品的大将军了。而平平则彻底接管了方家所有财产,虽然之前因为战事把家底败得差不多光了,可是她有信心让方家的商号重新起来。
安安看着平平如此幸福,她由衷地替平平感到高兴。晚上她没有跟去闹洞房,因为如心斋里有一位重病的患者等着她医治。
她匆匆赶回如心斋,惊奇地发现那个患者竟然痊愈了。
米宝儿指着街角的方向,道:“刘先生刚刚回来过,刚走!”
安安在原地立了一会儿,急忙追过去。她追了很久很久,终于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追上了刘明恕。
刘明恕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诧异地问:“安安?”
“是……是我……”安安的眼中浮现浓浓的喜意。
刘明恕赞赏地点头头,道:“这次路过,碰巧知晓你开了医馆。听闻你医术精湛,着实为你高兴。”
安安的右手攥着衣角,她抬头望着刘明恕,小心翼翼地说:“我……我会的只是皮毛而已。刘先生,你可有想过收徒?”
刘明恕有些讶然。
安安攥着衣角的手更紧了几分,她忙说:“本想跟着刘先生学艺术,若是刘先生不方便也无妨……”
她说着,便有些失落地垂了眼睛。
刘明恕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倒不是不能收你为徒,只是我注定了四处漂泊,不会留在这里。你若真想拜我为师,只能跟着我四处走,然而……”
“我愿意啊!”安安直接打断刘明恕的话,她听见自己的心一直在跳个不停。
刘明恕的眉心一点点蹙起来,他侧着耳,似想要听出安安的情绪来。许久的沉默之后,他才说:“可。”
……
方瑾枝坚持一整天都陪着平平,直到将她送进洞房。出了顾府,方瑾枝轻声“哼”了一下,对身边的陆无砚说:“某人可不要忘记答应的事情。”
陆无砚笑着紧握她的手,道:“当然不会忘。”
陆无砚和方瑾枝的婚宴还是选在了当初他们成亲的同一日。直到掀开遮颜的红绸布,陆无砚才松了口气。
“还好,这一次你没被人劫走。”
方瑾枝抬起头来望着陆无砚,眼中盈了一层湿润。
两世的记忆流水而过,两世的陆无砚在方瑾枝眼前慢慢重叠。
前世,能嫁给他,是她痴想的梦。
今生,喜宴上的缺席,是她的遗憾。
【正文完。】
第197章 番外(一)
千座山峦相叠, 形成虚虚实实缥缈的景儿。一座纯白玉石所造的巨大宫殿悬于山峦之间, 仿若被浮云所托。
白色的宫殿忽绽出一抹异彩,将下方千万里霎时照出一层琉璃光晕。
——尊者醒过来了。
寒冰室内,一张璞石宝玉床上静静睡着个美人。只是这美人只有半边皎容,而她的另外一边脸颊被红色的胎记占据。那红色的胎记起于眼下, 穿过右脸,又延于玉.颈,一直隐在白色的衣襟里。
显得丑陋可怖。
浓密的眼睫颤了颤,那双阖了百余年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也就是在她睁开眼睛的瞬间,她右脸可怖的红色胎记缓缓淡去。
她清澈的眼瞳望着寒冰室屋顶盘旋的光影,那些光影逐渐变幻成不同的情景,有人, 有景。似真亦幻。
待到那些幻影轰然消散的时候,她眸光一滞, 终于从那些杂乱的思绪里抽回心绪。温暖的, 失落的,痛苦而刻骨的。
她叫善鹿, 鹿宗尊者。
而那个楚月兮, 不过是她在梦境里用意念虚幻的一道残影。
“孩子, 你醒过来了。”另一位年纪稍长的美人坐在床边,温柔地望着她。她抬起手,轻轻抚着善鹿的长发。
善鹿闭了一下眼睛,才开口:“师父,这算什么?对我的惩罚?”
髻瀛仍旧动作温柔地给她梳理着长发, 微笑着说:“善鹿,你要记着。心存善念是好事,可是你要有行善的能力,否则在这个险恶的天地间,善只会给你带来厄运。”
寒冰室里陷入长久的沉静,许久之后,善鹿才微微点头。
“对了,这段时日,团云很想你。”
听到“团云”这个名字,善鹿的眸中终于浮现了一抹暖意。
一只雪白的小兔子从外面跑进来,一下子跳上璞玉宝石床。善鹿坐起来,将雪白的小家伙捧在掌心里。
忽然,一声巨响之后,团云身量霎时拔高,以一种夸张的速度膨胀,直至庞大的身躯充满整个寒冰室,变成一只丑陋的妖兽。巨口一张,就将呆愣中的善鹿吞入腹中。
寒冰室内响起一声轻微的叹息声,髻瀛轻轻挥手,巨大的妖兽霎时化成一绺儿黑烟。那原本被妖兽吞入腹中的善鹿,脸色苍白地坐在璞玉宝石床上。鲜红的血迹顺着她的嘴角流出,一滴一滴落在玉床上。
“你还是没做到。”髻瀛轻轻摇头。
善鹿抬起头来望着她,不可思议地质问:“您是不是要告诉我陪我长大的团云其实只是您用意念幻化出来的?”
髻瀛笑得很慈悲。
善鹿双手捂着脸,整个人仿若被巨大的疲惫和挫败感包围。
髻瀛继续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缓声道:“抛弃你所有的善念,或者成为无人能敌的上尊,你只能二选一。”
她脸上温柔的笑意忽然散去,话锋一转:“孩子,你已经失败很多次了。为师不想亲手抹灭你。鹿宗不需要一个只有稚善没有能力的花瓶尊者。”
善鹿锦缎一样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她的眼。
第二日,善鹿去了百兵阁。百兵阁里放着鹿宗这些年收集而来的兵器,其中不乏上古时期留下来的宝器。
“去吧,去挑选属于你的武器。”髻瀛立在门口候着。纵使她在鹿宗有着至高的权利、地位,也不能踏进百兵阁,因为这百兵阁只有鹿宗的尊者才可踏入。
善鹿一进去,就感觉到了一种仿若来自上古时的可怕压迫感。而磅礴的灵力更是在室内乱窜。她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不让心脉被这些灵力所扰。
缠丝剑、天问杀鞭、落枫弓、碎骨钺、血云印、落罹箜篌、千魂琴……
善鹿从这些至宝间走过,最后在一把普普通通的重刀前停下来。她的目光凝在这把刀上,许久之后才将这把刀从架子上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