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偶(79)
第二天起床,他习惯性地到处摸,没有摸到熟悉的温热,倒是摸到一个柔软的小袋子,他喜得跳了起来,抱着小袋子又亲又啃,可不就是他掉的香袋嘛。
魏无恙兴奋不已,跑到前厅,芳洲正跟父亲在用饭,顾不上失仪,他举着香袋向她炫耀:“腓腓,你看,我找到了。”
“在我们卧房床上找到的,原来我把它塞到枕头底下了。”
芳洲幽幽叹了口气,香袋是魏无恙睡着时,她偷偷塞到他手中的,这是她给他的第二次机会。
放下木箸,沉默良久,她才开口问道:“这个香袋你是不是从不离身?”
“是啊。”魏无恙点头,“除了睡觉摘下来,平时与我寸步不离,连阿贤好奇里面的东西,我都没给他看过。”
芳洲定定盯着他瞧,眼神里是他看不懂的陌生和疏离,他忽然有些心慌。
想说些什么打破无言的隔阂,芳洲忽然笑了:“没事了,快吃饭吧,下午还要去军营呢。”
“好。”
坐下用饭的魏某人并未感到轻松,总觉得有什么事被他忽略了,芳洲的脸上平静无波,他心底却笼上了一层阴影。
魏无恙走后第二天,芳洲问自己父亲:“阿翁,您常说游历可以增长见识,要不我们跟大长公主一起去匈奴转转吧。”
刘炽对这次汉匈联姻看得很重,不仅私下称狐鹿姑为“姑父”,还将云中郡以北的广袤草原划为其部的永久居留地。
早就想见识大漠孤烟的刘康欣然应允。
又过了九天,魏无恙回家了,迎接他的只有张宝一人。
“外舅和翁主呢?”
张宝老老实实回答:“他们去云中了。”
魏无恙眼皮跳个不停,不由得想起芳洲当年从皇宫“逃跑”的经历,急切问道:“去云中干甚么?”
张宝知道他的担忧,连忙安抚他:“大司马勿忧,翁主和大王只是去匈奴转转,陛下特意派了逸侯护送大长公主,不会有事的……”
话未说完,魏无恙连家门都没进,跨上蹑影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第61章
魏无恙骑着蹑影,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赶到云中郡,听说他来了,刘蝉衣喜得亲自出来迎接。
都说女婿如半子,她心里清楚从迎她归朝那日起,魏无恙就将她视作外姑,像对待刘康那样,亲近有加,执礼甚恭,由不得他们不喜欢。
“好孩子,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刘蝉衣掩唇一笑,恍然大悟道,“肯定是想腓腓了吧,你们两个还真是焦孟不能离啊,我就说腓腓这些天怎么魂不守舍的,原来是想你想的啊。难怪萆荔常常笑话你们,说你们长到一起了,现在看看还真像那么回事。”
魏无恙听说芳洲跟他一样相思成灾,顿时就咧嘴笑了,俊脸上晴空万里,提着一路的心终于松快下来。
他朝刘蝉衣行了一礼:“也不全是为了腓腓,大长公主回匈奴,无恙没有亲自送行,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所以也顺道来看看您。”
刘蝉衣听得愈加欢喜,恨不能有个这样的亲生儿子,拉着他低声说体己话。
“下个月腓腓就该出孝了,你们抓紧时间圆房,多生几个孩儿,让我也跟着高兴高兴。”
魏无恙的老脸难得红了,在对方殷殷目光下,微不可察地点头。刘蝉衣见他恭顺有加,心里比喝了蜜还甜,领着他往室内走。
她边走边介绍:“今天来了位客人,跟阿康很投缘,你也一道去见见。”
魏无恙颔首,能跟刘康说到一起去的必不是俗人,见见也无妨,若能结交一二,不失为意外之喜。
“大司马,这么巧?”
来客一见到他,就马上从案前立起向他行礼。魏无恙定睛一看,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还真是意外啊!
与刘康相谈甚欢的居然是刘嫮大兄,刘全庶长子刘不疑。
刘全伏诛后,除了早年和离的王后与大翁主,九族里只剩刘不疑这一支。当年为了寻找刘嫮,魏无恙走遍边关每一个角落,自然少不了跟他打交道。
刘不疑是燕王府唯一真心对待刘嫮的人。他比她大十五岁,把她当女儿一样疼爱,在刘全送刘嫮上丰京时苦苦哀求过,虽没能挽回什么,却实打实救了他自己一命。
魏无恙一直以为皇帝放过刘不疑是因为他的儿子刘过揭发燕王谋反有功,直到他知晓刘炽的心思,才恍然大悟。
刘不疑知道刘嫮身世,对她有着深深的同情和怜悯,他惜她疼她助她,这才是皇帝放过他的主要原因。
刘炽给他封了安乐侯,赏美婢,享食邑二百户,让他在渔阳老家颐养天年。他的儿子刘过却什么奖赏都没有,去藩废爵后成了庶人,还得靠父亲食邑过活。
“大司马,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当年匆匆一晤,不疑就知道大司马非池中之物,必不会久居人下,如今终于一飞冲天了。”刘不疑对魏无恙印象很深,由衷赞道。
“安乐侯过奖了。”魏无恙客气还礼,“安乐侯是专程来看大长公主和我外舅的吗?”
刘不疑自身是不受待见的庶长子,在王后手下讨生活并不容易,但遇上比他更为凄惨的刘嫮母女,他还是竭尽所能地帮助她们,所以刘蝉衣一直铭记着他的恩情,对他非常亲善。
刘不疑爽朗一笑,朝魏无恙身后的人瞥了一眼:“是也不是,说起来还得感谢逸侯,他上次来渔阳办差,专程上门告诉不疑大长公主大婚的喜事,还说她以后会定居云中,我这才过来拜会的,没想到在这里与康弟一见如故,真是缘分呐。”
陆吾悠悠站起,朝魏无恙轻笑:“原来大司马跟安乐侯也是旧相识。”
“是啊,不过再熟也没有逸侯熟,逸侯可是在燕王宫待过七年的人,对宫里每个人都了如指掌。”魏无恙不慌不忙回敬。
陆吾听出他意有所指,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刘蝉衣,果见她秀眉紧蹙,俏脸染霜。不想惹她厌恶,他讪讪道:“大司马说笑了。”
魏无恙冷笑,他知道陆吾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想通过亲近故人刺激芳洲记忆罢了。
真不知该说他天真呢还是愚蠢,他也不想想祝余在芳洲身边那么多年,她都没想起来,区区刘不疑就能让她复苏?
再说还有护犊子的大长公主,他当年伤刘嫮那么深,她还能任他为非作歹?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谁也没有开口,忽听一阵无忧无虑的笑声自门外传来。
“翁主,没想到你的骑术这么好,下次我们一起比试一下如何?”
“对啊,翁主,你刚才真是美极了,英姿飒爽,好像个女将军。”
两个少年簇拥着一个少女走进来,他们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朝气蓬勃,耀眼灿烂,人人都为之感染,只有魏某人气黑了脸。
刘不疑连忙说道:“这是贱内的外甥,他们是一对双生子,自小父母双亡寄养在我府上,大的叫改之,小的叫勉之,今年十八岁,你们两个还不来拜见大司马。”
刘改之兄弟看了一眼魏无恙,又看了一眼芳洲,不情不愿地走到他面前:“见过大司马。”
魏无恙哼了一声,没有接话,这一声真的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显得轻慢至极,小儿郎当场就变了颜色。
刘蝉衣觉得女婿吃味的样子可爱极了,站起来打圆场,芳洲不想在大庭广众下驳他的面子,也冲魏无恙甜甜一笑:“你来了。”
结果,魏某人黑着脸根本不搭理她。
芳洲讨了个没趣,远远跑到刘康下首坐了,改之兄弟也跟着一起找位置坐下,魏无恙的俊脸更黑了。
“你坐在这里干甚么,出嫁从夫,要坐也是跟自己郎君坐在一起。”刘康像撵鸡一样把芳洲往外赶。
关键时刻,还是自己人撑得住场面。魏无恙面色稍霁,过来牵芳洲的手:“腓腓,我十天没见你了,跟我坐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