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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153)

大单于下令,加上草原的确没多少东西可抢,王庭四角各自拉起队伍,气势汹汹奔南而去。碍于各部的日子都不好过,彼此还有仇杀,在调动军力时难免会出现问题。

面对这种情况,最鲁莽的左贤王於单都知道不能强袭,王庭四角不约而同采取类似策略,先派游骑试探,试探出弱点,给别部蛮骑一点好处,提升各部战意,在薄弱处发起攻击。

左谷蠡王伊稚斜知晓魏尚厉害,战斗伊始就不存在半点侥幸,试探之后就全力强攻,许下重赏,不惜别部蛮骑甚至本部骑兵性命,也要在边郡打开一条通道。

须卜勇几次败于魏尚手下,之前绕路进入云中,又被赵嘉和程不识的援军联手打回来。这次南下,他立誓雪耻,主动请命进攻要塞,不打入云中之地誓不罢休。

伊稚斜准许他的请求,除其所部,另调一千五百本部骑兵和四千别部蛮骑,全部交给他指挥。

大军在手,须卜勇脑袋发热,差点当场立下军令状。幸亏侄子拦了他一下,话才没有出口。

云中郡是何地?

匈奴人眼中的险地、绝地。

左谷蠡王言出必行,丝毫不讲情面。要是立下军令无法完成,必然要掉脑袋。

事后回想,须卜勇冒出一身冷汗。摸摸脖子,用力拍了拍侄子的肩膀,承诺回去之后就将他立为继承人。

他的几个儿子,两个死在魏尚手里,一个死在赵嘉的畜场。还活着的不是年幼就是庸碌无为,根本无法领导部落。反正他的长兄已经死了,侄子由他抚养长大,和儿子没什么两样,将部落交给他,自己也能放心。

汲取上一次的教训,须卜勇的行动谨慎许多,可惜汉军防守过于严密,游骑没能绕过要塞,被对方发现,一场遭遇战后,直接被打回来。

不过,他派出的游骑不只一支,很快探出汉军的虚实,料定守卫要塞的仅有汉军一个屯的兵力,满打满算不到三百人,须卜勇大喜过望,准备全军进攻,在汉军援兵赶来之前,彻底摧毁这座要塞。

又是侄子拦住了他,建议不要全军压上,先用一部分兵力试探。

“不到三百人的要塞,三四倍的兵力足可拿下。若是设有伏兵,几千人做接应,一样能打通关口。”

“好!”

须卜勇采纳侄子的建议,先派蛮骑出击,被守军一波打退。试探出没有伏兵,旋即以本部一千骑兵压上。猛烈进攻之下,要塞没有被摧毁,形势也是岌岌可危。

早在进攻开始,就有飞骑驰出要塞,赵嘉遇到的已经是第二波。

飞骑出要塞时,须卜勇的大军还在远处。因而,他根本不知道来的匈奴不是一千多人,而是超过六千。

距要塞三百米,赵嘉遇到一支自东而来的队伍。

人员数量超过两百,却不是边军正卒,全是身穿短褐、背负弓箭的边民。其中有老有少,唯一的共同点的就是身形高大,气势彪悍。带头的是一名年过而立的壮汉,脸上横过刀疤,右眼失明,少去半条左臂。

两支队伍相遇,汉子下马行礼。

“君可是前往增援要塞?如是,我等请随同往!”

赵嘉的视线扫过一行人,对汉子道:“尔等愿听军令?”

“愿!”汉子正色道。

“好。”赵嘉颔首,猛地一拉缰绳,“听命,归军!”

“敬诺!”

汉子一挥手,两百多人归入赵嘉率领的队伍。汉子则退到队伍之后,单手持缰,双腿夹紧马腹,论骑术,明显胜过在场的所有青壮。

距离要塞一百米,空气中飘来浓重的血腥味,喊杀声清晰可闻。要塞前腾起火光,匈奴砍不破青砖和水泥的防御,已经开始放火。

“吹号角。”

赵嘉看似冷静,攥着缰绳的手早沁出热汗。

虎伯举起号角,苍凉的声音在战场上空盘旋。

“援军,援军到了!”听出号角声,要塞守军发出欢呼,战意沸腾。依靠不到百人的兵力,奇迹般将登上要塞的匈奴杀了下去。

几名重伤的汉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向一名匈奴百长,不顾砍在身上的刀锋,抱着他一同滚下砖墙。

百长落地后发出怒吼,就要将汉军杀死。不想被对方死死咬住喉咙,双眼暴凸,一刀扎入汉军侧腹,也没能让对方松口。

匈奴骑兵听到号角,不知援军数量多少,出现一阵慌乱。

须卜勇决意拿下这处要塞,眼见就要成功,根本不打算后退。当即放飞黑鹰,试图确定援军所在,并准备派出骑兵,拦截这支增援的队伍。

不料想,黑鹰飞上半空,突然遭到金褐色的身影袭击,力气不及对方,被锁住双爪拖远,其后更被抓断脖颈,在哀鸣声中坠落。

黑鹰坠落之后,金雕振翅高鸣,径直飞向匈奴骑兵,锁定位置之后,在高空盘旋,发出一声又一声鸣叫。

匈奴人开弓射箭,都被金雕轻松躲开。俯冲抓烂开弓骑兵的双眼,金雕迅速攀升,继续盘旋在众人头顶。

赵嘉确定金雕的位置,举起右臂,向虎伯和熊伯示意。二人颔首,分别率领一队人马,绕过升起黑烟的要塞,进入稀疏的榆树林。

“阿敖,你去要塞,向守军说明情况。”赵嘉将一块木牌扔给公孙敖。

“诺!”

公孙敖本想随赵嘉一同出击,奈何军令如山,容不得他迟疑。当下接过木牌,驰马奔向要塞。

赵信和赵破奴跟在赵嘉身边,取下马背上的强弓,面对十数倍的敌人,表情中不见恐惧,仅有滔天的战意。

“走!”

在赵嘉看来,敌我兵力相差悬殊,凭这两百多人,进到要塞中也不过是添油。与其这般,不如冒险杀到匈奴身后。

金雕锁定匈奴人的位置,其所在一片空旷,无遮无挡,正适合发挥骑射。纵然不能一举擒王,却能进行有效的骚扰,给匈奴放一放血。同时为要塞争取时间,让守军得以喘息,等到下一批援军到来。

前提是这两百多人都抱定必死的决心,敢于冲锋和匈奴硬捍。

“怕不怕?”赵嘉回头,看向跟在身边的少年。

赵信摇头,赵破奴咧了咧嘴。

“跟着郎君,不怕!”

“好!”

赵嘉打了一声呼哨,号角声又起,汉骑分成三股,同时自林间杀出。

熊伯虎伯分别率领百人,在距离匈奴不到五十步时开弓射箭。无论射中与否,立刻拉开距离,在骨箭的射程之外跑动,寻找新的下手时机。

赵嘉带领五十青壮正面冲向须卜勇,似是不顾性命,要拼死凿入对方军中。

在匈奴骑兵面露狞笑,准备拿下这五十人时,冲锋的队形忽然出现变化,青壮们分散开,无惧飞来的骨箭,抄起绳子,将已经点燃的毒烟筒飞掷出去。

五十具毒烟筒先后飞来,落到匈奴人的队伍之中,有的呲出毒烟,蹿起一米多高的火光;有的当场炸裂,飞溅出大片的碎石和陶片,在匈奴阵中引起一片慌乱。

虎伯和熊伯抓准战机,调头回来,又是一波箭雨。赵嘉趁机带人脱身,避开匈奴阵前,策马驰向右翼,又是一波毒烟筒,促使混乱加剧。

换成懂得排兵布阵的将领,根本不会让赵嘉占到这种便宜。在骑兵自林中杀出后,就会将他们射杀在中途。

可惜须卜勇不是这样的人,他的侄子虽然有些计谋,却也不是什么将才,加上进攻目标已经摇摇欲坠,为了一举冲过去,须卜勇正集合剩余的骑兵,不断向前移动。

这给了赵嘉可趁之机。

不到三百人的队伍,在匈奴大军周围游走,即使有人不断坠马,随时面临生命危险,却没有一人胆怯后退,实打实给匈奴造成不小的麻烦。

公孙敖进到要塞,递出赵嘉木牌,将情况详细说明。

腿被匈奴砍断、左臂也抬不起的屯长点点头,没有趁机杀走匈奴,是将对方丝丝咬在砖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