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炸又不能烧,粗制滥造,怕个鸟!
随着战斗持续,雁门守军发现,这支匈奴和以往遇见的不同,仿制毒烟筒不算,还推出伐木所制的投石器,并有相当数量的云梯。
无论投石器还是云梯,都无法和汉军所用相比。
然而,自半空飞落的巨石,还是给守军造成一定麻烦。
在夜色降临,双方鸣金收兵之前,已经有两座要塞被攻破,守军尽数战死,整座建筑被付之一炬。另有三座岌岌可危,若非郅都亲临战场,援军及时赶到,怕是也会遭到相同的命运。
就在守军严防要塞,匈奴退回大营,为明日接战做准备时,大地突然传来一阵震动,紧接着,一支百人组成的汉骑自北而来,在汉骑身后,追着两百多胡骑,一边追一边叫喊,很快引起营中的匈奴人注意。
汉军似被追得慌不择路,一头撞进匈奴左营。
胡骑紧随而至,哇哇大叫,不断朝汉军射箭。
匈奴人被这一幕弄懵了,压根没有发现,追兵射出的箭存在蹊跷,貌似朝着汉军,实际上都绑着引火物,飞向了附近的帐篷。
等守卫反应过来,已经有不下二十顶帐篷起火。
黑夜中,一座座帐篷烧成火炬,异常醒目。
赵嘉一行仅有三百人,能烧着的帐篷有限,对比整座营盘,更是不值得一提。
然而,未知最能带来恐惧。
火光照样夜空,匈奴骑兵望向左营,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左营内出现短暂混乱,以为是汉军夜袭,不少骑兵抓起武器、跃上战马就准备冲杀。
就在这时,又一阵马蹄声传来,数百汉骑再次踏破营盘,沿着之前三百人冲出的道路,挥刀杀进营中。
仅是这几百人,尚不至于让匈奴人忌惮。问题是这支骑兵之后,又有大片黑影疾驰而来,距离有些远,看不清来者的打扮,联系闯入营地的骑兵,匈奴人很快发现“真相”。
“汉军,他们都是汉军!”
“汉军要趁夜袭营!”
“放箭!”
一名千长大吼出声,匈奴人群拥而上,入营的汉军当即陷入苦战。追在汉军身后的胡骑则被箭雨射懵了。包括万长在内,完全不知道,左谷蠡王的军队干嘛要攻击自己。
与此同时,要塞后的汉军得到情报,郅都走上墙头,看到盘旋在头顶的金雕,展开金雕带来的一条布帛,认出其上的字迹和私印,当机立断,派三千骑兵出战。
听到熟悉的号角声,袭营的汉骑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生生撕开匈奴的防线。
意识到汉军杀到营内,自己被“两面夹攻”,本部骑兵尚能组织起来,随军出征的别部蛮骑登时陷入慌乱。
“随我冲!”
赵嘉一马当先,不顾周围的敌人,抓起挂在腰间的号角,用力吹响。
混乱中,火盆被踢倒,更多的帐篷被点燃。
汉军就在身边,还有一些伪装成别部,不知数量有多少,惊慌之下,两支蛮骑竟然互相砍杀。
随着混乱加剧,火光冲天,胡骑终于炸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冷兵器时代,营啸是一件极端可怕的事。
左营夜间遇袭, 胡骑陷入恐慌, 无法确定敌我, 彼此自相残杀,整个营盘濒临崩溃, 即将遭到灭顶之灾。
嘈杂声传入中军,伊稚斜被惊醒,快步冲出大帐。看到左营内冲天的火光, 听到万长禀报, 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 登时手脚冰凉。顾不得其他,立即下令中军和右营, 任何人不得离开, 更不许靠近左营, 敢有违令者杀无赦。
“大王, 是汉军,汉军袭营!”
一名千长狼狈冲到帐前, 翻身滚落马背, 背后还插着一支铁箭。因流血太多, 落地时站不稳, 直接向前扑倒, 样子十分狼狈。
“什么?!”
从右营赶来的大当户满面惊色,下意识看向伊稚斜。后者面沉似水,脸颊因愤怒抖动, 拳头攥紧,用力到骨节咔吧作响。
“吹号角,召集本部,后撤十里!”
此举极端冒险,稍有不慎,就会遭到汉军的衔尾追杀,满盘皆输。
可除此之外,伊稚斜没有任何办法。
左营被汉军踏破,整片营地陷入火海,又要命地陷入营啸,陷在营中的骑兵肯定救不出来。非但没法救,更要提防有乱军冲出,被汉军抓住战机,趁势冲散撤退的大军。
“凡遇乱军,尽数击杀!”
伊稚斜行事果决,为保全大军,舍弃数千胡骑,没有片刻犹豫。
即使左营有上千本部骑兵,如今也顾及不上。不想全军陷入绝地,必须狠下心,不舍也得舍。
“大王,辎重怎么办?”
“能带的带走,带不走的就烧掉。”伊稚斜咬牙道。
千长领命离开,中军和右营的胡骑尽数上马。纵然心怀忐忑,见到左谷蠡王的大旗立起,看到旗下的雄壮身影,仿佛瞬间有了主心骨。
尤其是拱卫王帐的数千骑,各个身形彪悍,表情凶狠。奉伊稚斜之命,凡有不听号令者,无论本部别部,也无论兵卒还是将官,一律张弓即射,挥刀就砍。
连杀近百人后,大军终于组织起来,点燃火把,舍弃掉营内的帐篷,列队向北撤退。
伊稚斜在赌,赌冲入左营的汉军兵力不足,赌支援的汉军同样不到万人。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千名汉骑冲营,搅乱数千胡骑,甚至引起炸营。身后的追兵被误以为是汉军,遭到守军攻击,仓促间卷入战局。雁门守军来得很快,但数量仅有三千,能同汉骑里应外合,歼灭左营,对撤去的上万大军并无太好的办法。
只要伊稚斜率领的本部不乱,追上去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
从草原撤回的汉军数量有限,经过数日奔袭,人困马乏,能一举踏破左营已经是万幸,实在无力追逐撤走的大军。
雁门派出的骑兵倒是有心追袭,只是出发之前,郅太守有严令,首要任务是接应踏破敌营的骑兵。
军令如山,军侯不敢违背。
更重要一点,兵力不足,乱军中可以取胜,追逐已经组织起来,有序撤退的上万匈奴,实在胜算不大。毕竟匈奴的战斗力摆在面前,又是左谷蠡王亲自指挥,军侯不会为了战功就带着麾下去送死。
接近匈奴左营,遇到有乱军从火海冲出。
领兵的军侯手持一杆长矛,率领麾下三千骑,如猛虎下山,呼啸着冲了上去。
为避免误伤,在递往雁门的书信中,赵嘉写明,汉骑会以布条缠臂。
胡骑彼此厮杀,狼奔豕突,汉骑不想被卷入,在号角声中,尽量退到边缘。实在退不开,就只能挥刀劈砍。
跟着赵嘉入营的三百骑兵,如今仅剩下一百出头。余者不是战死,就是混乱中失散。
即将冲出包围时,前方突然出现一股乱军。见卫青蛾被裹挟其中,身陷险境,赵嘉心一横,催动战马,径直朝胡骑撞了上去。
百余汉骑紧随其后,凭借站马的冲速,生生将胡骑撞翻。其后抡起手中的兵器,将挡路的敌人尽数斩杀。
“阿姊,快走!”
赵嘉一马当先,带领众人杀开一条血路,惊险冲出乱军。驻足在火场之外,百余汉骑少去近三分之一。询问先一步冲出的汉骑,无一人见到魏悦和李当户身影。
“阿姊,和方伯带上伤者去雁门。”赵嘉调转马头,从一名死去的胡骑背上拔出一杆长矛。
“军侯,我等还能战!”一名大腿被划开,左臂无力垂落的汉骑大声道。
“去要塞,这是军令!”
赵嘉语气坚定,不容置喙。在策马前冲的同时,放开缰绳,吹响染血的号角。
五十汉骑跟在他身后,仿佛一柄尖刀,携雷霆万钧之势,又一次撕开乱军,冲入熊熊大火之中。
“阿多!”卫青蛾焦急呼喊,本想策马向前,看到重伤的骑兵和卫夏卫秋,到底停住脚步,攥紧缰绳,用力到边缘处陷入掌心,留下清晰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