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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331)

终于,闽越都城遥遥在望。

比起汉军,随军各部显得尤为兴奋,不少人双眼发红。如非慑于汉军威严,怕是会立刻冲上去攻破城门,肆意烧杀劫掠。

“总算有座像样的城池。”王恢感叹道。

“这叫城?”韩安国不屑一顾。

城墙高不过三米,还是木竹搭建,基座倒是石头堆砌,那又有什么用?别说军队,估计连有一定规模的匪盗都挡不住。

这样的“城池”是国都?

在中原地区,连县城都算不上。

“全军休整,明日进攻。”

汉军抵达目的地,大大方方在城外扎营。

一部分军伍就地砍伐树木,制作投石器和云梯。至于攻城锤,以闽越城门的防护力,压根用不上。

城头的闽越守军看到汉兵,无不大惊失色。

“大王在何处?”

“大王和国相日前出城,难道不是阻截汉军?”

“怎么办?”

“汉军打来了!”、

驺郢已死,馀善和国相外逃,留在城内的官员知晓汉军到来,大部分都想着逃跑,全无死守之意。仅有寥寥数人准备迎战。奈何人心涣散,纵然他们怀抱拼死的决心,也难组织起有效防御。

汉军来袭的消息风传城内,流言纷起,都城内一片混乱。

不少百姓收拾起细软,齐齐涌向城门,甚至袭击守城的兵卒,只为逃出城外。

“开门,让我们离开!”

“大王不在,国相也不在,汉军来了,他们必然死了!”

“我不想死,开门!”

城门前闹哄哄一片,声音传出城外,甚至传到汉军耳中。

彼时,韩安国正砍掉一片高草,寻到一片野谷,抓一把地上的土,起身眺望四周,沉声道:“有此沃土竟荒废至斯!”

王恢正想开口,忽有军伍来报,言闽越城内貌似出了乱子。

“乱子?”

王恢和韩安国对视一眼,同时心头一动。

闽越未战先乱,此战已无半分悬念。

“天命在汉!”

闽越国都大乱时,进入南越的四营将兵正悄无声息张开口袋,将刚刚经历一场内耗的南越大军团团包围。

依照制定的计划,四营白天潜伏,入夜后发动袭击。

赵嘉攀上高木,眺望临水而建的营盘,从中看出几分强军的影子,但也仅是影子而已。

汉军静悄悄隐藏,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辅兵被严令后退,未得到进攻讯号,不许前行半步,违令者斩!

自那日审讯过斥候,赵嘉的凶名迅速传开。

现如今,辅兵对木桶和木架都存下心理阴影。遇赵将军走过,少有不会脸色发白,双腿打颤的。

赵将军亲自下令,必须严格遵守。

敢不从令,惹怒赵将军,砍头是小,被绑起来活剐才是要命!

因辅兵切实执行命令,四营伪装本领惊人,哪怕一什步卒就藏在营盘十步外,巡逻的岗哨始终未能发现。

入夜,难得没有下雨,月朗星稀,天空洒下银光。

汉军似潜伏的猎手,耐心等待时机。

终于,一抹乌云遮住弯月,赵嘉打出讯号,魏悦、李当户和曹时同时下令,破风声骤然而起,箭矢从四面八方飞入营内,发出阵阵爆响。

没有火光,仅有大团灰尘和浓烟腾起。

控弦声接连不断,有医匠调配的新药,且有埋伏在四周的汉军,以及更外层的辅兵,营中的南越军注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若是不肯投降,就只有死路一条!

第两百十八章

箭矢如雨,接连破风而来。

营盘内浓烟弥漫, 呛得人咳嗽连连。

浓烟中, 不断有南越士卒冲出帐篷, 不清楚究竟发生何事,惊慌失措之下, 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数名将官挥舞着兵器,口中发出阵阵吼叫, 勒令众人不要惊慌, 更不要四处乱跑。

可惜作用不大。

比起成千上万惊慌的士卒, 区区百十人的命令,根本无法发挥作用。听到上官的吼声, 士卒并没有停下来, 恰恰相反, 混乱进一步加剧, 愈演愈烈。

烟雾越来越浓,士卒因刺痛流出眼泪, 感到呼吸困难。

因不断大吼, 吸入太多浓烟, 两名赤裸上身, 胸膛和脖颈爬满图腾的越人校尉不断发出咳嗽, 浑身无力,单膝跪倒。想依靠兵器撑住身体,不想被慌乱的士卒撞倒, 来不及爬起身,即被蜂拥的士卒踩踏,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当场气绝身亡。

“整军,不要慌!”

“冲营门者杀无赦!”

见有士卒慌不择路,涌向军营大门,身为国相亲弟的左将军拔出佩刀,当场斩杀数名冲在最前的士卒。随即撕下一条衣摆,浸湿捂在嘴边,同时给心腹下达命令,命其召集将兵,聚集到营盘西侧。

“是汉军,不是鬼神,不要慌!”

“放弃东侧,那里烟雾最浓。”

“凡不听调令者,杀!动摇军心者,杀!不战言败者,杀!”

“召集所有能战之人!”

身为赵佗看重的将领,左将军学习过兵法,有几分真本事。纵然比不上秦军后裔,遇到夜袭也能够设法应对。

营内不会无故蹿起浓烟,更不用提始终未停的箭雨。目前的情况,除了汉军夜袭,再不做他想。

“斥候都是死人吗?汉军如此近,为何没有送回消息?!”

左将军心中恼怒,如果斥候还活着,必然会被他砍成肉酱。

“将军,斥候尽为忠诚勇猛之人,至今没有消息,怕是凶多吉少。何况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一名心腹出言提醒,“速速稳定军心,迎击敌军为上!”

连汉军的面都没见到,营内业已陷入混乱。

如果不能及时做出调整,平息混乱,无需汉军进攻,将兵互相践踏,都会死在自己人手里!

更恐怖的,发生营啸。

以目前的乱局,并非没有可能。

“整军!”

命令传达下去,将官声嘶力竭,喝令士卒集结。奈何全营上下乱成一团,众人根本不听指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夜风骤然增强,吹散大片烟雾,陆续有士卒压下惊慌,向将官靠拢。

烟雾散去大半,弯月仍被遮挡,无法视物。

为防御敌人,营内陆续燃起火把。

望见成片亮起的火光,左将军脸色骤变。

“谁下令点火的?”

“将军……”

不等校尉开口解释,连串爆炸声猝然响起。

残留在地上的黑色粉末被点燃,腾起半米高的烈焰。凡是被火星溅上,很快会烧遍全身,就地翻滚也很难熄灭。

火光不断蹿升,营盘内被照得通亮。

借助大片光亮,众人看清同袍的死状,见到那一张张扭曲的面孔,无不惊骇欲绝,手脚冰凉。

在场的南越将兵有一个算一个,在今日之前皆自认为足够凶狠,杀起人来眼都不眨。一次部落仇杀中,他们直接将对方灭族,老人孩子亦不放过。

但是,面对眼前的场景,包括左将军和数名校尉在内,全都脸色惨白,脊背蹿升凉意,双手隐隐发抖,险些握不住兵器。

非是他们胆子小,实在是改进版的毒烟筒威力太大。

强悍如匈奴,初见此等武器都会惊慌,一个个调转马头,扬鞭北逃头也不回。遑论自文帝以来,从没和边军打过交道的南越。

他们对汉军的印象,依旧停留在当年的长沙国兵,以及吕后临朝时期,奉命南征却无功而返的隆虑侯所部。

吕后限制对南越的铁器贸易,文帝恢复边贸,采取同样的措施,只是未下明旨。守南的诸侯王和各郡太守心中门清,凡是敢往南越输铁器的商人,见一个抓一个,抓一个灭一个,绝不纵容姑息。

赵佗曾就此事同长安交涉,无论文帝还是景帝,面上乐呵呵,表示朕知道了,回头令大行令好生招待来使,派出口才最好的属官,确保把来人说得晕头转向,直至离开长安,仍是一句准话没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