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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初苒(51)+番外

作者: 万九儿 阅读记录

起初舜纯还以为是在看婉嫔,可是那位璃贵人,一双妙目竟似会说话一般。分明看得就是自己。虽然总是短短的一驻而过,可对于深谙眉眼之道的舜纯来说,却很肯定——她是在留意自己。

人到中年的男子,能得美人青睐,是件极值得得意的事。舜纯抚过自己光洁的下颌,有些踌躇满志。若放了平时,这样抓人心的美人儿送到眼前来,少不得也要调笑几句,才不负他素来的风雅。可惜今日悍妻在侧,他哪敢造次,也只好闷头饮酒。

元帝坐在高高的御台上,眼观六路,众人之象皆在眼底。不禁朗声笑道:「正是人生得意须尽欢。朕久卧病榻之上,竟将这样的人生之乐都快要遗忘了。如今可以将朝中大事托付于老太尉,在此处偷闲一二,朕也算是尽欢了一回。」

元帝轻揽了身旁的美人,不无遗憾的叹道:「可惜朕太不识趣,竟带了两宗悬而未决案子在身边。不如,乘今日众卿都在,都替朕办了。那朕便可日日安枕,在汤泉好生休养了。」

本来热闹喧哗的欢宴,顿时安静下来。

众臣都能猜得到元帝说的是哪两宗案子,只是不料会这样急,竟要赶在今日都解决掉。

舜纯与萝阳公主也飞快的交换了眼神,眸底俱是警惕。

宋恒道只觉心中咯噔一下。这次,皇上可是半分风声也没透给他。骤然安排在酒宴之上审案,到底意欲何为?

正在众人思索间,张元固与王左干已然被衣衫褴褛的带了上来。

二人从前皆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覆手之间也可令一方震动。可如今却囚衣破旧,形容落魄。被侍卫押解着,双臂反绑,一路踉跄蹒跚。在座的臣工不禁都黯然唏嘘,喟叹人世无常。

「跪下。」

随着甲士一声厉喝,欢宴上最后一丝都欢愉都消逝殆尽。

元帝手指点出,懒懒地道:「一个贪墨,一个淫邪。俱已查证实据。众卿且看看如何处置?」

一言既出,不止舜纯与宋恒道心里打鼓。众臣也在纳闷,这意思是:无须三审,直接定案?

按理,舜纯当欢喜才对,事情正按照他预想的方向发展。可前次廷议他已然吃了元帝的亏,这次便不能不谨慎。

当下起身谏道:「皇上,此二人虽已是罪人,但毕竟曾是朝中重臣,如此草率处置恐难服众。臣以为,还是带回刑司三审,证、供俱全,才好定案入檔。」

「卿之所言,众卿所想,当朕不知么?可你们看看台下这跪着的二位,一个掌管御史台,一个司管廷尉署。朕还能指望谁?」元帝皱起眉心,痛心疾首。

「皇上不妨另择一廷尉,暂掌刑司,也好替皇上分忧。」舜纯寸步不让。

「舜卿当朕就不心急么。御史与廷尉之职皆重于泰山,焉能不择而录,草率任用?但,这与定下眼前的两宗案子相比,孰缓孰急?」

「自然是定下这两宗案子更紧急些!」宋恒道挺身而出,他早与元帝同在一条船上。皇上有意拖延御史和廷尉的人选择录,对他正有利。此时不开口,更待何时?

「皇上的龙体才刚有些起色,来汤泉本就是要静心调养。如今文武百官半数都在此,中书令、刑司刀笔吏皆在御前,一同议定了这案子,有何不妥?」

「我等日日都说为皇上分忧,怎么到了正当口,却能推诿呢。」宋恒道说罢,便斜睨着舜纯。

宋党以宋恒道马首是瞻,自然附和一片。

元帝微微一笑,心下宽慰:「宋卿有此心意,朕心甚慰!」

高福闻言,立时手一挥。几名内侍便在御台前安下数张几案,小禄子领着大小太监抱着许多卷宗置于案上。随驾的中书令及司案的刀笔吏便都坐到案前,开始整理。好在都是平日做熟的事情,倒也顺手。

舜纯不禁皱眉,长公主一时也不明就里。难道皇帝真的就这么把案定了?王左干的案子也打算就此放弃了么。

宋恒道虽也有些困惑,但并不着急。王左干就算被定为贪墨受贿,也不是重罪。想翻长公主定下的案,那是徒劳,只要不要让王左干走了前御史陈子章的老路就好。

皇上身子虽然不好,头脑却从未胡涂过。自己能想到的,皇上未尝就不会想到。宋恒道深信元帝今日这一番异常的动作,必定是有下文的。

四下里静悄悄地,几位重臣交头接耳,中书令已然拟定了几份决议,交众臣议定。

跪在正中的张元固,紧张的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布满血丝的眼睛慌乱地转动。他最熟悉这样的场面,且不论,能不能查实他强抢民女、草菅人命,单说藐视先皇那一条,就已然是死罪。看皇上的架势,分明就是要定罪了。

他前几日还是高高在上的御史大人,满朝文武谁不忌惮他三分。可现在为什么他却跪在他们面前,成了阶下囚?接下来,便是要签字画押,伏罪问斩么…

为什么舜阳王、长公主没有替他辩驳一句?!

「不——」张元固不顾一切的嘶喊出来,一种从未有过癫狂在胸中翻涌冲撞,激得他近乎崩溃:「臣不服!皇上,臣乃当朝御史,不经会审,仅凭廷尉署一面之词就定下臣数桩重罪,皇上您如何向天下交待。王左干!他自己尚且是待罪之身,他定的案子怎能作数。如此判决,微臣不服,天下不服…」

「天下不服?」元帝不禁仰天大笑,眸光如刃:「张元固,朕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做厚颜无耻!」

第046章先声夺人

「你,你…」元帝站起身来,怒极反笑,竟似不知该如何斥责才解心头只恨,一味笑道:「你说,你接着说,朕倒是要听听,你有何说辞?」

犹如在沙漠中看到水,犹如暗无天日的牢中开了一扇窗。张元固扑跪在地上,步步前挪,猩红的眼里俱是生的渴望:「皇上,臣那时年轻,只当描红画翠的事是才子风流,荒唐了些。但是藐视君父,草菅人命,臣真的不敢啊!」

「你当真不曾在国丧期间,做过荒唐事?」

「微臣不敢,微臣身负皇恩,受国家俸禄,这些年来克勤职守,从不敢有半点懈怠。」

「卿任御史多年来,也确实廉洁奉公,做了不少事情。」元帝侧头思索着,缓缓道:「这些,朕都是知道的。」

张元固听罢,肮脏的脸上露出憨实地痴笑,连连点头。

元帝的身子缓缓前倾,紧紧地注视着那双愈渐混沌的眼,声音困惑:「那为何,廷尉要指控张卿多项死罪呢?」

张元固似乎也有些迷惑,茫然道:「是啊,为何呢?是因为,是因为微臣弹劾了他贪墨,他心中不悦,便也来攀诬微臣。对,就是这样。」

说罢又是一阵痴笑。

王左干是久经沙场之人,意志极坚。纵然坐了几天牢,形容邋遢,却仍是目光如炬,精神昂然。听到张元固言语间颠三倒四,不禁警觉,侧头去看。

他俩挨得最近,见张元固一部乱蓬蓬的须发之下,现在已是目光迷散、口角流涎,王左干不由震惊。再看向御台上的天颜,心中立时猜到几分。

脑中灵光闪过,王左干挺身言道:「皇上张大人说他冤,微臣如何不冤枉。微臣手下审过多少巨富豪强,金矿银山臣不取,却偏要去贪那乡间妇孺的几两银钱,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微臣也冤枉啊。」

元帝见王左干如此上道儿,想是他已然猜到张元固被下了幻药的事。不禁修眉一抬,眼中有了笑意,慵懒的靠在椅背上。

王左干心中更肯定了皇上的意图,眼神闪烁着低声诱道:「张大人,你若不是如此诋毁本官,本官又何须咄咄逼人。不如我们都求求皇上,求求主子,把这案子化解了去,先保住性命要紧…呃~」

「不可私语!」押解的侍卫见二人交耳,便一人一脚将他们踹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