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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爷爷二十二(5)

宋金也尴尬得要撞墙,他急忙说:“我说大姐,我们是诚心来租房的,月租好说。”

唐三胖插话说:“价格要合理,条款要公道。”

苗大翠想了想,说:“行吧,我看你们也是读书人,不会乱拆房子,喏,这个数,一年。”

何大进见她伸出三根手指头,一拍腿,说:“好,三百,成交!”

苗大翠脸一拉,说:“什么三百,三千!”

何大进眼都直了,嚷道:“你昨天还说三百就租,今天就变三千了!做人不能这样啊,大翠!”

“我昨天见过你?我说了三百?”苗大翠以为自己脑子糊涂了,可怎么都想不起来这话跟他说过。她眉头一拧,说,“你咋知道我叫大翠?”

宋金正色解释说:“刚跟村里人打听房子,他们说的。”

“哦……”苗大翠为难了好一会,说,“那就两千吧。”

何大进一口说:“三百!”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大儿媳有奸商的潜质?

一会何五流下来,听见几人在讨价还价,也懒得费口水,说:“五百五百,不能再低了。”

苗大翠气得直瞅他,说:“你闭嘴。”

何五流说:“你再说,等会爸回来,一包盐钱都别想得。”

这话就像是高手过招,点了命穴。苗大翠不讲价了,转眼变得直爽,问:“五百要不要?”

何大进生气了,头顶都要冒出烟来,不乐意,他不在这,大儿子和大儿媳这是造反啊。

唐三胖觉得这价钱可以了,毕竟租一年,五百一点也不贵。他看看宋金,宋金点点头,说:“成交。”

苗大翠以前也没租过房子,不知道租房的惯例是押一付一,又或者是押一付三,直接收了三人的五百块钱就美滋滋地领他们去了后头的土屋。

这间土屋是南方很常见的灰瓦泥墙屋子,中间一道大门,左右半米外有两面窗户,走进里面,还有个四方天井,左右又各有四间房。这间土屋左右是对称的,房屋构造也一样。

房子构造简约舒适,光线充足,但就是太破了。

三人推开门就迎来一波灰尘袭击,像女人的粉底扑哧扑哧往脸上拍了三层。脚踏地面,尘飞三尺,还有虫子大军迅速爬过。

抬头看去,瓦片有无数小裂缝小破洞,蜘蛛结网,虫蛹高挂。

恍若一间废弃已久的鬼屋。

何大进重回这里,瞬间想起跟媳妇白手起家,一砖一瓦盖房子的过往,感慨说:“真怀念啊。”

资深租房者唐三胖看看这坐北朝南的方位,还有瓦片泥墙,说:“这房子住起来一定冬暖夏凉。”

宋金板着脸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就往外面走。

唐三胖问:“金哥你去哪?”

“我要找那个胖女人退钱!这房子能他妈住人吗!”

骗子,都是骗子,房子卖他五十他都不要,那女人还好意思收他五百!

唐三胖说:“快要下雨了。”

“吱——”宋金猛地停了下来。

——往前一步落汤鸡,往后一步有瓦遮头。

他痛苦地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蹬着光亮的皮鞋回去了。

可恶啊!

第4章

要收拾近十年没人住的房子,是个大工程。

电线已经全被老鼠啃坏了,也没有自来水管,要清洗屋子,还得去屋外头的那口水井打水。

宋金不想惹得一身尘,就提了还能用的木桶去外头打水。等何大进和唐三胖把一间房的杂物收拾出来,宋金还没回来。

何大进跑到水井那一瞧,只见宋金蹲在井口旁,手里拿着拴木桶的绳子晃来晃去晃来晃去。他生气说:“我和三胖在里面累死累活的,你竟然在这玩水。”

宋金偏头瞧他,说:“什么叫玩水?这桶轻飘飘的,老浮在水面上,根本下不去,打不来水。”

何大进嘲讽一笑,快步走了过去,抓了绳子提起桶,用力往下一放。那桶口边沿渗了水进去,片刻就沉入井中。

宋金咋舌:“它欺负人啊。”

“明明是你笨啊!”何大进问,“你到底是干啥的,这种事都不会。”

宋金捋了捋衬衫领角,说:“大土豪啊,所以我根本不会用这种东西。”

“大土豪?钱一定很多吧,儿女也一定很多吧,那你家里人怎么不报警找你?”

宋金吃瘪了,何大进不提还好,一提他的心里也不舒服。

对啊,他三个儿子,就没一个人来找他?对他的失踪完全不在意?

没良心的崽子。

他不服气说:“那你儿子也没报警啊,还有心情租房子给外人。”

何大进得意说:“那是因为他以为我在他舅家,以前我干过这事。”

宋金不信,他轻笑说:“那三天后再看。”

两人互相看不顺眼,但房子还得收拾。

井多年不用,岩壁长满了绿色苔藓,水暂时喝不了,得清洗干净井壁才能喝,但这水拿来洗房子擦拭家具足够干净了。

何大进对这个房子的构造和放置的东西了如指掌,先将能用的桌椅翻了出来,又在别的屋里找到一张木质大床。

杉树做的床虽然大,但材质轻柔,并不太沉。何大进四处拍拍,结实得很。唐三胖觉得新奇,问:“这都落这几年了?”

“十年了。”

“十年了还这么结实,以前的东西真好啊。”

“亏得我把这房间封得好,不然早被老鼠抬走了。”

唐三胖不顾尘多,坐在床边晃了晃腿,经过他的体重认证后,称赞说:“挺好的,我们三个大男人睡也很结实。”

“等等。”宋金说,“我要单独睡一张,我习惯了。”

何大进说:“你睡外头去,事多。习惯?你没媳妇啊。”

“我媳妇早走了。”宋金不耐烦说,“有多的床没?没我自己去拼一张,不就是几块木板。”

“你去呗。”何大进懒得伺候这个土豪,继续和唐三胖收拾床。

床虽然是木板拼的,但也用了十几枚钉子。何大进查看了一遍,说:“这钉子难拆,怕断在里头,但门小,这么搬搬不出去。”

唐三胖笑说:“那就把这收拾下,在这睡。”

“那刚才收拾的屋子就没用了。”

“有啊,不是放了桌椅吗,改天可以在那喝茶聊天。”

“改天……”何大进说,“你打算长住啊?”

“无所谓啊,就算我变回老头了,也能继续住的,到时候你不要涨租金就好,我穷。”

何大进听出这话里的意思来了,唐三胖大概是个孤寡老人,所以才什么都能放得下,去跳河。他拍拍他宽厚的肩膀,说:“再怎么样,也不能寻死。”

唐三胖没说自己当时身患绝症的事,微笑着点点头:“好的大进哥。”

收拾了半天,扫出的尘都在外头堆了半天高。宋金去倒一桶碎瓦片灰尘时,瞧着门口被杂草侵占的院子,叹了一口气,这还得收拾多久才能收拾出个模样来。

这些杂草个个长得比人高,都能吃人了。

他回头对屋里喊:“何大进,你能不能去借两头羊或者牛来,把院子里的草给啃了啊?”

何大进边拍鸡毛掸子边出来,尘土飞扬,卷上了半空。他说:“你傻啊,吃了还得长,得连根拔起才行。

唐三胖说:“用除草剂可以吧?”

“你有钱?”

唐三胖摇头,感受到了自己的贫穷。他蓦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那我们的午饭怎么办?”

宋金不吭声了,手头只有三十块钱的他们,怎么样才能解决三个大汉的胃?

难。

何大进下意识想抽烟,摸了摸腰,烟杆子不见了。他在衣角那擦擦手,有些窘迫,最后说:“去跟村里人买点米,然后我再去山上挖点野菜吧。”

宋金瞪直了眼,说:“吃野菜?这么惨?”

“可不就是这么惨。”何大进掏了掏口袋,好在他抽烟,烟没了,但打火机还在,不然只能像牛那样生啃野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