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禁羽(22)【CP完结+番外】
“主子,”苏越双手中捧着一枚蜡封的红色弹丸,小心翼翼道,“方才一只灰毛瓦雀在您的窗边啄着窗户纸,被小的发现了,从那畜牲的腿上解下来这么一样东西。您放心,没有别的人知道。”
静若死水的黑眸中终于泛起了波澜。那鸟儿极可能是从怀桑山来的,为他带来了家里的消息。流羽慌忙从苏越的手中抢过了那红色弹丸,小心拧开,其中果然藏着一张两指宽一职长的字条——却不是细丝绸缎,而是草色熟宣。
流羽心下一沉,细读之,脸色愈加苍白。
“今夜子时三刻,盼于城北十里外流风亭一会。待君腾云驾雾乘风而至,一睹仙人之姿,聊解仰慕之情,切切。落翎。”
那鸦族三殿下,竟已识破了他的身份?若是他不去,落翎是否便会将此事告诉狼王?流羽摩挲着自己的手腕,想的出神。若让牧铮知道他一直在骗他,便是再恬不知耻地想留下来,也留不得了。
事到如今,不如他自行走了,倒也干净。牧铮既已早早有了心上人,他若再执意留下来,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更何况,还是以替身的身份。
“主子?”苏越惊疑不定,瞧着流羽空无一物的手腕上,白皙的皮肤已经被磨红了,“您还好吗?”
“无事。”流羽淡道,讲那纸条扔进灯罩里,无声地燃了,“我有些乏,今晚要早点睡,你也及早休息了吧。”
“这……万一狼王来了,可如何是好?”
流羽看向窗外沉沉的暮色,摇了摇头:“他不会来的。”一个替身罢了,如今有了更好的,又是个女子,牧铮又如何会再想起他?现在的自己,不过是熬着时间罢了,等到真正死心的那一天,便悄声离开,将盂兰胜会那一夜的河灯与烟火,彻彻底底忘个干净——就像牧铮一样。
原来他下山,当真是为了历一场劫。化身与展翼施加的疼痛并不足够,待被刮一层皮削一根骨,方才是真正的羽化重生。
待夜色凝成流光盈动的黑玉,宫墙外响起打更声。流羽换上了一身轻便的玄色衣裳,推开了暖隔的大门,冰凉的月光粼粼荡于石阶上,浸湿了他的鞋底,寒凉彻骨。可再冷,又哪里冷的过心中的霜雪?牧铮说的不错,他便是寡廉少耻之人,才会任人羞辱恣意作贱,也要不顾一切地想要留在他的身边。
双翼幻化而出,纤韧洁白的羽翎盛着月光,如华裳般包裹着仪静体闲的人儿。
午夜子时三刻,落翎之所见,比此时此景更美逸百倍。
他快步上前,膝盖一弯便要跪倒,却被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了手肘。流羽用力将他的身子向上抬,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落翎一双蓝眸带笑,反问道:“凡人见到了神仙,岂有不跪之理?”
流羽摇摇头:“我并非是什么仙人,不必跪我。”
“鸦族神庙中真正的至宝,乃是宝石匣中一对羽毛洁白的翼骨;神庙中的圣女之所以被世代供奉,便是因为她们背后的双翼并非如普通鸦族人一般是纯黑色的,而是白色。”落翎深深望着流羽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些许端倪,“可即便是圣女,那羽色尚不及仙人的三分流光。”
可惜流羽并不想再和他纠缠:“你让我来,究竟所谓何事?”
“我想让仙人,和我一起离开。”落翎坚定道,“你并非人族皇帝赐给狼王的男妃,何必屈居此地受那野兽蛮人的羞辱?那日宴席之后,狼王便将使臣下了狱,将我软禁于王城中央的一座牢笼中。若非我族武士拼死相救,只怕我现在根本无法站在你面前。”
流羽奇道:“你的武士?他们是怎么救你的?”
落翎声音一顿,语气冷了半分:“这重要吗?”
“我想知道。”
落翎沉吟了片刻,眯起湛蓝的双眸:“你想知道,是为了回去告诉狼王,好让他防备着再有漏网之鱼?”
流羽不善说谎,除了勉强几句好听话,便从没有说过半句谎话。闻言他抿紧抿唇,错过了落翎的眼睛,低声道:“你不想说就算了,你让我来我也来了。若是想让我为你送行,你的目的也都达到了。但……我是不会跟你离开的,更不会去鸦族。”
落翎问:“仙人可是要回那极西之地的神山?”
极西之地的神山,怕是说的怀桑山吧。流羽不觉向西方望去,然而极尽目力之所视仍然是无边无际的草原,恍若荒草与黄土铺就的茫茫大海,而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他自言自语般道:“早晚,是要回去的。”
“那你现在还要回到那狼王的宫中?我才来狼族不过几天,便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你可知这宫内宫外,都是怎么说你的?”
“无非是厚颜无耻,以色事人罢了。”流羽轻声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
落翎追问:“不过是什么?”
流羽用力眨了一下眼睛,避而不答。他知道自己下贱,但由牧铮一个人来糟蹋就够了,没有必要再让旁人再来羞辱自己的真心。
然而落翎不依不饶,蓝眸中闪过嫉恨的恼意:“莫不是那狼王握住了你的什么把柄,威胁于你?你且告诉我,即便是你想让我把他一刀杀了,鸦族潜伏在牧铮身边的探子也能帮我办到。”
流羽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被抽空了,只余下一具冰冷冷的壳,颤抖道:“你莫要骗我!你根本……不可能做到!”瞥见落翎眼中轻蔑的笑意,他惊恐之下用力将落翎推的一个趔趄,恨恨道,“你想杀牧铮,信不信现在我就能杀了你!”
那虚软的力道根本不足为惧,落翎下盘极稳,只是装模作样地退了两步,抬眸再看向流羽时眼中已经没有了脉脉深情:“你可是真心喜欢狼王?”
见流羽又闭紧了嘴巴不答话,落翎嘲道:“你以为牧铮也稀罕你么?连我都知道,他的所爱另有其人,不过是把你当个替身罢了。”
流羽本是伶牙俐齿之人,此时却说不出一句话。只因为落翎说的都是实话。每一个字他都清楚明白,自己也告诫过自己无数次,可这颗心就是听不明白。一想到要离开牧铮,此后再也见不到他,便觉得痛的厉害。若在之前,两人还未有过肌肤之亲柔情蜜意的时候,流羽或许还能逃出生天;而此时此刻即,便是牧铮已经温柔怜惜不再,他也已经画地为牢。
骨架仍然轻盈,羽毛依旧丰健,可是心脏却重的令他根本无法展翅翱翔。
据说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儿失去了自由,宁肯一头撞死。那么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大概就是作茧自缚吧。
想及此,流羽竟然还有点想笑,到头来不过是借了牧铮的手,自己折磨自己罢了。因为牧铮根本没有必要爱他。
就在他自神伤的时候,忽闻落翎道:“三殿下与牧铮不同,是真心钦慕于你。围场中那一曲之后,落翎便知道此生再也忘不掉你了。”
这情话令流羽心下一软,轻声告诫道:“若只是因为那无名曲,神山中许多人也会吹,我也并不是吹的最好的。”
“那不一样。”落翎上前一步,擅自抓住了流羽的手紧紧握住,不肯让他再抽回去。蓝眸中的熠熠光辉比夜风更凉薄,却也比月光更皎洁,他低声道:“那曲是你吹给我听的,别人即使吹的再好也不过是范水模山罢了。鸟儿本就是钟情的动物,你对牧铮情有独钟,我对你亦是一见倾心。而走兽,注定了无法与飞鸟并肩。狼王所爱,不过是一双眼睛;我爱你,爱你的全部。”
陷在他掌心中的十指剧颤。流羽蓦然仰起头看他,眸中似流风回雪,脆弱的希望一触即破。落翎方才所说不过是三分真、七分假,此时竟也失了理智,郑重道:“只要你愿意随我回鸦族,我便愿与你平分天下。”
言罢,不单单是流羽错愕地瞪大了眼睛,连落翎自己也怔住了,握住流羽双手的十指更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