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枫，我爱你，我们继续订婚，好么？”
点头啊……你点头啊……你不是……最喜欢这个人了么？
我劝诫着我自己，可我没有点头，而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后退了一步，挣脱了他的怀抱，他的手。
我的脸上都是湿漉漉的水。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一点也不像话语中那么温柔。
我说:“辛宴，我们完了。”
48.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人在疯狂地大笑，我顺着笑声去看，我看到了一个并不陌生的女人。
她穿着白色抹胸的裙摆，发丝和妆容却极为凌乱，她不知道何时闯进了这场可笑的订婚的现场，却无人敢阻拦她。
她手中拿着枪，她是我身畔这个男人的前女友。
她的枪口对准了我身畔男人，又挣扎着对准了我。
她说——“你知道吗？这个男人说他爱我，我们订了婚，甚至结了婚。”
她说——“他在婚礼上杀了我全家，杀了所有的人。”
她说——“他舍不得杀我，他要让我活着，你知道为什么么？”
她浅笑着，单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她说——“因为我，怀了他的孩——”
“嘭——”
她的额头正中央出现了一枚圆圆的弹孔，血顺着弹孔喷薄而出，她直直地盯着我，然后倒在了地上。
死一般地沉寂，所有的宾客保持沉默，似乎并不惊讶。
我机械般地转过了头，看着这个我完全不熟悉的男人，将枪顺手扔到了托盘上。
他用白色的丝帕擦了擦手，他说:“她的孩子不是我的。”
他想了想，又说:“不知道是哪里的野种。”
第十章
49.
他伸出了手，想牵我的手，我后退了一大步，扭过头看地上的那个女人，我问：“她还有救么？”
“呵——”
宾客中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仿佛我问了一个太幼稚的问题。
我俯下身，伸手摸了摸那女人颈部的血管，没有丝毫波动，她死了，死在了我身后男人的抢下。
“楚枫——”
他在喊我的名字，我的身体却在隐约发抖，我抬起手，帮那女人合了眼，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她的小腹处。
我不关心那是不是辛宴的孩子，我只知道，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连同他的母亲一起，死在了辛宴的枪下。
我站直了身体，目光划过宾客冷漠看戏的脸，最终停顿在了辛宴的脸上。
我问他：“你告诉我，她说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
“不要骗我。”我的声音不大，或许是因为失去了所有大喊的勇气。
辛宴冷漠地笑了，他像是很失望，也很失落。
他说：“除了孩子的事，她说的都是真的。”
我又后退了一步，我似乎能闻到空气中，尚未散去的血腥。
“你杀了很多的人。”
我艰难地开口，却无需同他印证。
“他们杀我兄弟，逼我妥协，我为何不能杀他们？”辛宴没有一丝一毫后悔的情绪，他残忍地笑着同我说，“这是最快的方式，解决掉所有的问题，重新带你回来。”
“楚枫，如果我有罪，你亦是帮凶。”
“分明是你杀的人——”
“我是为你杀的人——”
我们四目相对，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灼热的痛，我恨他杀人如麻，他恨我说走便走。
我突然泄了所有的力气，我同他一字一字地声明：“辛宴，我们完了。”
辛宴冷笑一声，他说：“楚枫，你可以试试，走出这扇门。”
我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径自向前走。
“嘭——”
我听到了枪声，却并未察觉到痛，我转过身，却发现嫣红的血，自辛宴的肩头涌出。
他笑着说：“你走，你走你的，莫要回头。”
50.
走啊——
我让你走啊——
他不会任由自己死的，不过是仗着你心软罢了——
我站在原地犹豫不决，我盯着他看，他却在我的视线下重新抬起了枪，枪口指向了自己的头颅。
他说：“楚枫，你走吧。”
我想到梦幻般的初遇，想到在小岛上度过的日夜，想到重逢时落在他肩头的雪花……
“辛宴，我恨你。”
他垂眸看我，没有丁点的情绪泄露。
我向后退了一步，他依旧静静地盯着我看，但手指挪到了扳机上方，像是无声的威胁。
我伸手挡住了自己的脸，我说：“我不想到你身边，我也不想走了。”
“那你站在原地，不要动。”
辛宴的声音很哑，带着残忍的温柔。
“我会走到你身边。”
我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几乎是下一瞬，我被他揽入怀中，他的身上是好闻的松柏香，一点也不像个沾满血腥的人。
我空余的手里被塞了一样硬物，不用摸，就知道是枪，他的唇贴紧了我的耳畔，他说：“如果你觉得我罪无可赦，就杀了我。”
我放下了捂住脸的手，盯着他看，他依旧长着让我心动的脸，但内里的他，让我格外陌生，却偏偏狠不下心，让他去死。
我松开了手指，“啪——”枪支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像是想说什么，但被我打断了，我说：“我很累了，想去睡觉。”
我又说：“这场订婚礼已经变成了一场闹剧，你还要继续下去么？”
他抿直了嘴唇，看起来甚至有些狼狈和委屈，他说：“对不起。”
真是让人惊异，他这种人，竟然会说对不起，光看他身后那些人的表情，都能明白，这是多难得的事。
我有点想不合时宜地笑，又觉得笑不出来，最后只能化为一声叹息：“你杀的人又不是我，向我对不起什么？”
我知道他对不起什么，无非是搞砸了我们的订婚礼，但死亡的冲击暂时笼罩了我所有的情绪，让那不知道该不该说是背叛的视频画面暂时压了下去。
我的眼前骤然一暗——他脱下了外衣笼在了我的头顶，下一瞬，他将我抱了起来。
这是很奇异的场面。
他像过往的很多次那般，抱着我向前走，仿佛能成为我最完美的护盾。
但我从未想过，他会变成最锋利的剑，划破我的心脏，让我鲜血淋漓。我在他的身上受尽了伤，他却做出了保护者的姿态，企图遮挡住我的眼，想要像过往那样成为我的屏障。
可是，我亲爱的辛宴，你知道么，你的怀抱，在此时此刻一点也不温暖，反倒是让我瑟瑟发抖，让我亟待逃离，让我心生厌恶。
51.
男朋友抱我走了很久，最后他终于将我身上属于他的外套揭开，灯光太过耀眼，让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我过了一小会儿，才勉强适应了眼前的环境，入目的是漂亮的水晶灯。
“饿了么？”
男朋友温柔地问。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点了点头。
他就将我放了下来，我越过他，看到了长长的餐桌，餐桌旁边的座位有数十个，但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有辛宴和我。
“去吃点东西，都是你喜欢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什么波动，像是生怕会刺激到我。
论拿捏人心，恐怕十个我也比不过一个他，我不想难为自己的胃，就拿着托盘和叉子，夹着清淡的食物到餐盘里——我顺着长桌向前走，竟没有发现一道我不喜欢吃的菜，最后餐盘装得满当当的，我就干脆坐了下来，埋头吃饭。
吃着吃着，眼前多了一只手，和一碗汤。
我停止了吃饭，看着那只手放下了那碗汤，很自然地将汤挪开了我的视线。
“喝点汤。”
我没理他，继续吃我的，饭菜很可口，但吃了却并不快乐，我意识到让我不快乐的缘由，就是这个房间的另一个人，我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