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会跳舞(83)
是娄月。
娄月刚洗完澡,用毛巾包着湿答答的头发走出卫生间就看到今晚有约的某人此刻正蹲在椅子上,叫了好几声都没应,凑近一看,才知道又在瞎盯着这个叫名片的东西发呆。
她不玩游戏,不知道这些玩意儿都有什么意义,可她至少知道这名片中的一男一女,一个代表苏景俞,一个代表陆骄阳。
虽然当时听得云里雾里,但骄阳的确是曾把这件事跟她和文静分享过的,她记得清清楚楚。
于是啧啧有声:“睹游戏角色思人呢?”
骄阳吓了一跳,险些从凳子上歪下来,急匆匆地把名片叉掉:“瞎说什么呀,我就是随便看看。”
还矜持上了。娄月一乐,弯腰边擦头发边问:“不是跟你学长约饭么今晚,怎么样,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没?”
“能有什么进展。”骄阳咕哝了一声,自言自语,“每次一撩就跑,现在换我跑他居然问我跑什么?”
娄月没听清,握着一把头发一抬头,额前瞬间挤出两道不太明显纹路:“你说啥?”
骄阳连忙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想想也是怪不可思议的,所以应该不是她脑补的这个意思……总觉得如果哪一天苏景俞这人能主动表达喜爱,那可能是脑震荡了之后神智不清吧。
娄月:“你不是说主要目的是走后门么,走成啦?”
恰逢这时游戏中苏景俞上线,骄阳紧跟着追踪过去,漫不经心地答:“我也不知道这算成还是没成。”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她在公屏敲了句【你怎么这么晚还上线】过去,又接着说:“本来说好我请的,结果最后他提前买单了。”
娄月:“我去,可以呀,我觉得他应该是本来就没打算让你请。”
骄阳:“好像是,后来他问我是不是真觉得他差我这一顿饭。”
娄月:“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游戏公屏显示出苏景俞回复【上来看看】,骄阳一边打字,一边顺着娄月重复:“这是为什么?”
“八成是因为他喜欢你!”娄月湿漉漉的头发一撩,笃定道。
这回答让骄阳一愣,内心第一反应居然是否认。
大概是单恋成瘾,对于得到回应这种事,她觉得简直太过不可思议。
第二天骄阳还是没能请苏景俞吃成饭,原因不详,男人只说有事,简单又敷衍地推掉了她的邀请,就好像间接也推掉了帮她走后门的请求。
以致于体测这天,骄阳电话都没给苏景俞打一个,直接站上了八百米的赛道。
天空一碧如洗,春风和煦。
一整个班的女生挤在一起,待到哨声吹响,快的快慢的慢,总之都冲了出去。
骄阳一开始就被落在后面,一圈下来只觉得喉咙里像是被放了火,直烧到胸腔,一呼一吸都充满了炸裂般的痛感,连带着血腥气息。
她张大嘴巴贪婪地捕捉氧气,脑子是钝的,腿像灌了铅,身体仿佛不是自己在控制一样,灵魂下一秒就要升天的感觉。
跑到大约还剩四分之一,班里就只剩她一个人在“奋战”。
好像听到别的班级有几个女生提醒她说“你要跑快一点呀你这个样子会不及格的”,混杂着男生“美女人家都跑完啦你怎么才跑到这里”的调笑,这些声音忽远忽近,似乎是真实的,又似乎只是幻听。
太阳当空,骄阳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忽地天旋地转。
“太阳!”很远的地方传来文静的声音。
“陆骄阳!”还能听到娄月惊恐地喊。
·
“大一今天体测?”苏景俞看了眼表盘,拧起眉,眼神扫过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老教师,低声说,“她没告诉我。”
恰逢这时急促的下课铃声敲响,原本尚在课中安静的教学楼仅仅片刻便人声鼎沸。
“不是,这事儿我也不确定啊,听别人说的,这不也就顺嘴跟你一提。”大胡子匆忙把课本塞进书包,疾走两步跟上苏景俞的步伐,“我还以为你都给她打点好了……怎么回事啊?”
得亏他之前还费劲吧啦地给俩人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怎么忽然间这剧情就急转直下了?
穿过拥挤人群,苏景俞沉默片刻:“……不清楚。”
原本说好等发了具体通知再告诉他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陆骄阳这丫头片子反了悔。
他拨了个电话出去,三言两语下来,确定今天搞体测的的确是大一,于是接着又给小姑娘打了个电话。
意料之中的暂时无人接听。
但体测不带手机很正常,毕竟需要跑跑跳跳,不方便。
终于走出教学区,耳边得以清静,苏景俞下最后的几级台阶时不经意往田径场的方向去了一眼。
只这么一眼,就被眼尖的大胡子发现。
“你要不放心就去看看呗。”大胡子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我觉得吧,问题不大。”
苏景俞停在教学区门口台阶下,顺带横了他一眼。
“你不知道女人总是善变的吗,更何况是她这种年龄的小姑娘。”大胡子耸耸肩,“兴许这几天锻炼了一下,忽然就想亲自跑跑步了?”
苏景俞:“……”
亲自跑步。
这种可能性应该为零。
林荫道两旁树木新抽了几抹绿,枝桠光秃,看上去还是萧条。苏景俞右眼莫名一跳,不由往道路尽头田径场的方向又去了一眼。
只片刻,他把课本往大胡子胸前一推:“帮我拿回宿舍。”
“你要去?”身后是大胡子腔调明显的调侃,“哎呀不就就跑个步么,有什么好担心的。”
唉声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但距离拉远了,苏景俞只当没听见,头也没回,大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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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到地上的时候,骄阳其实还是有意识的,眼前很快便黑压压地围了一群人,不知道是谁,看脸都很眼熟,好像是自己班里的,可是她又一下叫不出名字。
身体不知道是被谁扶起来靠近怀里,耳边叽叽喳喳闹得她头更疼了,马上要爆炸一样。
“没多大事,散了吧散了吧,让她喘口气。”娄月挥散了一众人,跟文静一左一右架着骄阳往边上走了走,找了个阴凉坐下来。
文静去买水,娄月问别班女生要了几张纸巾,往回走的时候望着陆骄阳坐着的方向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她一张小脸毫无血色,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而颤抖,好像下一秒又要厥过去一样。
她小跑着奔过去,几乎在她赶到骄阳身边的同一时间,一道男声沉着声音靠近:“她怎么回事?”
“跑步跑的。”娄月脱口而出。
小姑娘怕冷一样浑身发抖,苏景俞半蹲把她拉到自己怀里靠着,抬手试试她额头的温度,而后抬了抬眼:“就跑了八百?”
娄月:“八百她都没跑完呢,就直接晕了……”
苏景俞:“……晕了?”
娄月:“应该是,要么就是绊倒,反正摔了一跤。”
苏景俞微微蹙眉,拉着小姑娘裤腿往上翻了翻,露到膝盖左右检查了一遍,倒是没见有磕碰的地方。
“陆骄阳,”他扫了眼怀里目光稍有涣散的人,“你摔哪了?”
骄阳依旧喘着粗气,费力地摇摇头:“头晕……”
苏景俞:“因为你呼吸太快了——别用嘴巴,用鼻子。”
可是用鼻子喘不动啊。骄阳焦灼地皱了皱眉,但这稍微的风吹草动又让她脑袋针扎一样发疼。
苍天在上,这种时候她是真想晕过去一了百了,省得醒着活受罪——不仅头晕脑胀、发热、浑身没力,她还感觉自己胳膊和腿上的肌肉都跟放飞自我了一样时不时抽搐。
也得亏抽地轻,要是再严重一点,可能会被当成羊癫疯发作当场送医。
越想越气,越气情绪越上头,越上头越头疼,越头疼越气。她好像陷入一个死循环,在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里急得团团转,又想不出任何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