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一进屋就往马文才身边凑,大半倒是因为这暖和。
也不知是在祝英台面前敞着衣衫的马文才有些不自在,还是炭盆烧的太热熏的,他的两颊红的诱人,祝英台抹药抹着抹着,突然喃喃自语:
“难道这时候的男人还涂脂抹粉,原来男人这样也挺可怕的……”
“又在胡言乱语什么呢?”
马文才伤口痒的难受,又不能抓,憋得眼睛里都有水光潋滟了。
看在祝英台眼里,如今这马文才衣衫半褪,欲遮还遮,两颊绯红,含羞带嗔,只觉得鼻里一阵热辣,“嗷呜”一声扑倒在他的膝盖下。
“妈呀,马文才你以后就是我男神!”
男神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再来一个男神也不行!
祝英台奇奇怪怪的时候马文才已经习惯了,但看她这般疯疯癫癫还是忍不住抽出下摆,往后挪了一寸之地。
“你要再这么怪样子下去,给你兄长看到也不知是抽你还是抽我!”
提起祝英楼,祝英台的激动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哀嚎着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地上。
“他要再抽你,我就拿鞭子自抽十下!”
马文才只是随口说说,见她这么在意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一面小心的把她散落的头发轻轻扫离炭盆,一面好似漫不经心地说:“那一鞭其实我躲得开的,只是我把你带出来却确实没照顾好,挨那一鞭,他消了气,我心里也能找补一二,他用的力道不大,否则就不仅仅是伤口裂开了。”
“咦?你自己找打的?”
祝英台飞快地爬起身来,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马文才:“你知道我那兄弟用鞭子活活打死过人吗?”
“祝家庄少主的‘英名’,自是略有耳闻。”马文才看了祝英台一眼,摇了摇头笑话她:“一母同胞,也不知为何你二人差这么多。”
“哎,他来带我回家,家里不知道开过年后会不会让我回会稽学馆去了。我听说馆里有许多学生冬天是不回家的?”
祝英台搓着手幻想:“要是我逃到学馆里夺起来,不知道能藏多久。”
“五馆生多是寒门,冬季不用耕种,家贫者难以熬过寒冬,不如在馆中继续读书,不但提供食宿,还有炭火补贴,是以五馆冬季并不闭馆,冬天的学生比春秋时还多些。”
马文才瞟了祝英台一眼,击碎她的幻想,“但那点炭火和家中的舒适比起来实在差太多了,所以腊月十几左右甲舍里住的士生就都回家了,等到春雪消融才会回来。你回会稽山上别说藏起来,能冻上半个月都算是厉害的。”
甲舍既然熄火断灶,就祝英台这不能烧饭不能生火的废柴,除非去跟丙舍生挤大通铺,否则自己先冻死。
祝英台一听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把自己一头头发抓的像是鸟窝一般,焦躁急了。
“马文才,你还说要我给你酿酒制铜的方子,你不救救我,我在祝家庄里就别想出去了,以后你也别想看见我了,说不定我就给家里随便嫁到哪个脑满肠肥的士族家里,关在后院不见天日……”
马文才没想到祝英台自苦到这个地步,微微一愣:“祝家并非我家这种需要靠联姻在朝堂和地方上站稳脚跟的人家,怎么会卖女求荣?就算要将你嫁出去,也一定是嫁个年轻俊彦……”
“哎呀盲婚哑嫁都一样,你就说帮不帮我吧!你要帮我,我的分成可以再少一点!”
祝英台拉着马文才的袖子,伸出一根手指,“我知道你厉害,你帮我劝得我家同意我再逍遥几年,我的分成再少一成,不,少两成,行不行?”
之前两人商议好的是祝四马六,祝英台愿意少两成,那便是是祝二马八,真是下了血本了。
马文才心中估算了下其中的风险,料想着如果只是让祝英台回去继续读书,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他脑子里思忖了几种可行的办法,最终一咬牙。
“好,我试试看,若我能劝得你回去继续读书,也不要你少两成,等你不愿再参与的时候,把你的方子给我,如何?”
他不是不相信祝英台,而是她身为女子,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想要退出也在情理之中,可那时候他若投入了太多却被釜底抽薪,那就得不偿失了。
祝英台也知道他担心什么,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说完,又兴致盎然地抬头问他:“你有什么办法?”
“秘密。”
马文才神秘一笑。
“嘁,还来这一套。”
祝英台撇了撇嘴,心中虽然好奇,却没有再问。
屋子里太过暖和,祝英台还穿着外面的裘衣丝袄,祝英楼对妹妹算得上细心,不但带了冬天的狐裘过来,连冬天的内外衣衫都带了一整箱,派人用车先行送来,就等着拦到之后让她换上,现在给满屋子炭盆一熏,热的人两眼昏花,脸上也是两坨红霞。
“哎呀马文才你这屋子惹得我坐不住。”
祝英台和马文才聊着聊着,实在有些受不了,“你别怪我行为放浪啊,我就脱一件丝袍,不然要闷死过去了……”
马文才穿着单衣,敞着前胸,眉毛一挑。
“现在倒是无人,你出去的时候记得穿就好。”
见最重礼教的马文才居然答应了,祝英台连忙如同大赦一般站了起来,面对着马文才就开始宽衣解带。
磕磕磕。
几声敲门声后,关着的房门被人推开,端着一碗药的梁山伯出现在了房中。
“怎么没人开门?马兄,你的药熬好了,我闲着无事,给你端了过……嘶!”
梁山伯一抬眼,看着眼前的一幕,惊得两手一抖,险些就打翻了手中的药盘。
正猴急的拉开衣袍的祝英台被梁山伯一惊一乍的动作吓的手一僵,瞬间定格成一个可笑的姿势,表情可笑地看着假装若无其事的梁山伯。
梁山伯看了眼“眉眼带笑”的马文才,再看了眼被他撞破后两颊绯红的祝英台,一时间呆立当场,心中暗暗恼怒自己为什么不敲了门再等一会儿进来。
这时的他又羞又是心伤,各种情绪五味杂陈,在马文才和祝英台的注视下,梁山伯如立针毡之上,极为难捱,但其实时间只过了不过一瞬。
就在祝英台慢慢解下外袍的同时,梁山伯缓缓垂下头。
“抱歉,是我……我……”
他将那药盘放在地上,满脸尴尬。
“我,我出去看看还有没有要帮忙的。”
说罢,掉头就跑。
祝英台反应慢了半拍,把手中厚重的丝绵外袍放在座边坐下,愣了一下才“啊”出声来。
“啊,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祝英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袒胸露怀的马文才,满脸不可思议。
“应该不会吧?我现在可是男儿身!”
哎呀!
祝英台重重打了下自己的头。
就是男儿身才尴尬啊!
梁山伯不会把自己当断袖,欲对伤重无法反抗的马文才行不轨之事吧!
“不行,我得去解释!你的名声!”
祝英台“蹭”地一下站起身,准备追出去。
“随他去吧,以他的性子,误会了也不会乱说。”
她刚刚站起身,马文才便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将她拉了回来。
“可……”
祝英台挣扎地看了看马文才,又看了看门口。
“也许,他误会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马文才意有所指地看着祝英台,表情淡淡地松开,眉头一挑。
“你觉得呢?”
刹那间,祝英台想起了“梁祝”,想起了呕血而亡的梁山伯,想起了一路上梁山伯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说实话,梁山伯本就是她喜欢的暖男类型,若说一点好感都没有,却是骗人的。
只是那结果实在太可怕,可怕到她无法承受的地步,所以每每好感一起,就硬生生被她掐灭,在旁人看来,她对梁山伯,甚至还没有马文才或傅歧那般亲密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