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爵黑瞳缱绻的缩了缩,声音抑着一抹干哑的怅然,“她经常来这儿吗?”
“你跟太太新婚的那阵子,经常跟太太来的。每次太太必点我做的鸡汤豆腐花,你啊,本来也不爱吃这种东西,后来受太太影响,几乎每天都要来这喝一碗呢。”
“只是,后来传出你出事以后,太太便不常来。”老人家年纪大了,记性有些不太好,想了想,才跟着道,“她孕期那阵子是会过来的,后来年底隆冬她生产以后就不大来。偶尔路过就来这里坐一坐,每次来都买很多保养品给我这个老婆子。太太,那么好的人,你们怎么就没能走到一起呢?”
老婆子欲言又止,惋惜不已的看着他,“大少爷,今天下午的时候,太太还来看过我们…,我瞧着她现在没有从前开心,你们当年感情很好的,怎么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顾南爵微微垂首,盖住眼底掀起的狷狂暗流。
他从未觉得他会是一个什么好的男人,只是这般听着别人说着他们从前恩爱的点点滴滴,他越发迫切的想知道那些从未想着要去了解的过去。
一个女人,在丧夫之后,生养遗腹子并有终身不改嫁的念头。
单单就是这一条,就足以证明,当年她对他的情,是多么坚不可摧的。
想想他回来的这五年,干的这些事儿…,没有哪一样是能够说得上好的。
一个丈夫,在死而复生以后,没有挽留住深爱他多年的发妻,没有对她表示深深的歉意和疼惜,只有频繁的步步紧逼,他的确不是什么好的男人了。
在抬起头来,那眼底漆墨的黑就越发的浓郁起来,顾南爵淡淡的,“我的错!”
老婆子叹了一口气,“大少爷,我看你们缘分没尽,不然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不会这般纠缠不清。”
“当年我留下什么东西了?”
老婆子忙道:“是一封遗书还有你的一枚婚戒。信件里说了什么,我这个老婆子不知道。”
☆、1099 顾南爵不再说话了,眼底是一片凉寂的死灰
“信件里说了什么,我这个老婆子不知道。”
“反正十年前那天夜里天还没亮,不到四点左右,你任务来的急,从我这买了太太爱吃的早餐后让下面的勤务兵帮你给太太送回去,就给我留下了那封信和戒指。说是,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就交给太太,若是没有就自己过来取。”
顾南爵不再说话了,眼底是一片凉寂的死灰。
所以,当年他执行任务是因为预测到了凶险,早早的交代了?
可他都回来了五年了呢!
五年,那个女人嘴巴严实的可真是密不透风,从未向他提及过半点从前他和她的事,她不说,他也未曾要去了解过。
他对于未知的过去,一向抱一番拒绝的态度,他认为那些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他要的是当下和将来。
然而,直到这一刻,他才深刻的觉悟到,他错的是有多么离谱。
他深深把自己在那女人面前弄成了猪狗不如的人渣人设。
那封信,他写了什么了呢?
那上面,应该是能够唯一见证过他爱过她的事实了吧?
顾南爵想,那封遗书,一定有他对她深爱的印记。
还有,他为什么要把婚戒脱了,留给了她?
是因为料定到他会九死一生,所以才脱下婚戒,不让婚姻将她捆住的么?
那时,他们究竟有着什么样浓烈的感情呢?
……
夜已深,顾南爵打算离开。
他对过去一无所知,对这个昔年看着他长大的老婆子也谈不上什么浓烈的感情,但他此时此刻十分感激与老婆子的相逢偶遇。
老婆子亲自送他到楼下,门楼底下的牌坊挂着风铃,此时在夜深人静发出悠远的叮铃声。
老人家指着风铃,对他道:“这是太太还在这附近的京大读书时,送的。她上学那会儿,就爱来我这小作坊吃早餐。没想到她后来成了你的媳妇…哎,可惜了……”
顾南爵看出老人家是真心关心他的,“外面风雪大,您上去吧。等天气好些,我在过来探望您。”
老人家从储藏间拿了一把大黑伞过来,“大少爷,拿着伞挡下风吧,这天寒地冻的,你穿的那么少,在生病着了风寒,这个年都过不好了。”
顾南爵从她手上接过伞,礼貌的道了声谢谢,老人家想到了什么,忽然问:“大少爷,你是怎么过来的?这里不太好找的,一般都是上学的孩子喜欢来这里吃碗热乎的豆花的。”
顾南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我晚上喝了些酒,所以就随处走了走。”
“哎呀,大少爷,你没开车吗?那你怎么回去?现在可不好打车的。”老人家担忧不已,忙道,“要不你要是不嫌弃我这地方小,在我这委屈一晚?”
“不用,已经很打扰。”
老人家想了想,忽然拍了一下大腿,道:“噢,大少爷,我想起来了。”
“当年啊,你和太太新婚期时,在这附近住过一阵子,那个房子就在东大街,靠近京大学校,是太太上学时的公寓。您出事以后,太太就不在那边住了,不过却给我了一把钥匙,让我每隔半个月就去打扫一次。我…我这就去给你拿钥匙…”
……
☆、1100 他的吻,精致无比的落下
“我…我这就去给你拿钥匙…”
……
**
金陵公寓。
盛芊芊洗完澡以后,就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看着窗外下的沸沸扬扬的大雪。
她其实挺喜欢冬天的,年少的时候,喜欢在雪里打雪仗,堆雪人,摇晃树丫上的积雪,偶尔去了乡下,还会在田野里抓出来寻食的野兔子。
只是,后来因为生孩子时落下了寒疾,每每到了隆冬,是碰不得这些雪块的。
她回神,对着灯光看着捏在手指上的戒圈。
好久都没有带过了。
五年前,他回来以后,她便把这枚婚戒脱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藏有她最纯净和美好的回忆,她心念一动,心血来潮就将婚戒套上了无名指。
松了!
卡不住了。
盛芊芊眸色黯淡,将戒指取下,放在手掌心。
大部分人的婚戒都是钻石,红宝石之类的。
她这一枚,比较别致,是钳着盈润珍珠的。
当时,男人用这枚戒指对她单膝下跪求婚时,她还嘲笑他小气。
他却跟个痞子似的将她压在身下,一边做她,一边给她套上戒指,状作凶巴巴的对她道,“身为盛家大小姐,未来的顾太太,有点眼力劲,嗯?”
她记得,他当时说这句话说,那尾音上扬的不知道有多厉害,抑扬顿挫的,听的她心悸泛滥。
也是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爱情是这样子的。
爱,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所以,她等不急了,就嫁了!
……
这时,紧锁的门传来插钥匙的旋转声。
盛芊芊心口一提,下一秒就联想到了小偷。
毕竟这里的房子空了很久,毕竟这是相较而言的高档公寓,毕竟是年关小偷要顺点东西回家好过年去了。
她动作比脑子快,意识到小偷这个概念,她就从沙发底下顺出一根电棍静守在门后。
……
估计是锁芯上锈了,不太灵活,顾南爵转了半天才听到咔嚓一声。
门开了,他却没有进去。
他立在门口,半倚靠着门框点了根烟,吸着。
这里是老的高档公寓,看得出整个楼道的光线都不敞亮。
顾南爵吸着烟,看着昏黄的光线,想着先前在楼下时看到从这个房间亮起的灯。
先前这里亮着灯,现在却灭了。
里面是有人的。
会是谁呢?
顾南爵想着,如果是小偷,大概不可能。
没有哪个小偷蠢到光明正大的开着灯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