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少起先没听明白他的弦外之音,转身困惑地望着林海,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慢慢反应过来,气得浑身发抖:“你无耻!”
“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去听曲儿?”林海毫不在意陈轩的指责,蹙眉反驳,“或者是忘不掉哪家的姑娘,才故意选这块地下手。”
陈三少听得冷笑连连,刚欲开口嘲讽,忽而神情一松,红着脸把嘴唇贴到他耳根后:“你……你吃醋了?”语气小心翼翼,却又压不住难言的兴奋,三少爷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喜悦快要溢出嘴角了。
他冷着脸点头,把喜上眉梢的陈轩按在怀里,手把三少爷的脸颊都给捏红了:“我吃醋了。”
林海大大方方地承认,反倒让陈轩更不好意思,支支吾吾解释半晌也解释不清,全然没了先前的淡定,最后还是远方看不下去,拿起账簿帮他们核对,确定三少爷说得话确实有几分道理。然而林海心里依旧不舒服,摇着轮椅往床边去,不搭理跟在身后的陈轩。
“林海,骨头汤要熬好了。”陈三少完全不顾他的冷脸,美滋滋地追到床边,“你先别睡,吃了晚饭再歇,伤好得快。”
林海闻言,猛地回头:“我不想喝汤了。”
“那你想吃什么?”陈轩还是笑眯眯的,“我让厨房给你做。”
“我想吃你。”他说得平静,陈三少的脸却随着这句话迅速升温。
林海瞧着陈轩涨红的脸,心情舒畅,又能接受三少爷的提议了:“秦淮河就秦淮河吧,咱们先把年过好。”
年关将近,分会的工人也要过年,夺家产的事再急,也得捱到年后。陈轩闻言颇为遗憾,但也知道事情急不得,便挤到床边和他并排坐着。
林海挪动伤腿时,被三少爷滚烫的视线看得无奈起来:“又怎么了?”
“这回你能带我去听曲了吧?”陈三少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海当即冷哼着转身,随手拿起床头的书翻看起来,权当身旁没有聒噪的阔少爷。陈轩也不像以前那么毛躁,见他看书,自顾自地跑去坐林海的轮椅,坐上去也不瞎动,反而托着下巴望他的侧脸。
屋子里静悄悄的,书页翻动的声响成为时间流逝的伴奏。
“看够了吗?”最先绷不住的竟是林海。
三少爷摇了摇头:“不用管我,你继续看。”
林海看不下去了,把陈轩拉到身边,捏着下巴对视片刻,温温柔柔地吻了过去,唇齿相依,满满都是缱绻的爱意,却少了些许的欲望。他们难得有平静的吻,吻完呼吸还算平稳,只三少爷的眼睛微微发潮,脸颊也弥漫起红晕。
“林海。”陈轩软着嗓子唤他,胳膊不知什么时候攀上了他的脖颈,“我想吃桂圆。”
“没有。”林海拒绝得有些不解风情。
三少爷鼓着腮帮子嘀咕:“你娶我的那天,床下有桂圆。”
“嗯。”他又贴过去亲陈轩,却被躲过了。
“我想吃嘛。”
“明天给你买。”林海不信邪,硬是吻住陈三少喋喋不休的嘴,吻了会儿灵光一现,“我想起来家里有秋天酿的桂花酒,喝吗?”
陈三少的眼睛亮了,拼命点头:“喝!”
说来也巧,公馆里是没有桂花树的,但秋天时云四去城郊办了点事,顺路带回大把桂花,林海觉得扔掉可惜,就让人酿成了酒,一直搁在后院里,今日才想起。
他一边喊远方去拿酒,一边搂着三少爷坐在床边腻歪,等酒来,还没开坛,甜丝丝的酒香就溢满了卧房。陈轩没喝就仿佛有了醉意,倚在他肩头笑个没完,一只手轻轻搁在伤腿上的毛毯上,另一只与林海十指相扣。
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们断断续续地喝了大半坛,也说不清到底讲了些什么,大抵和未来有关。
陈轩搂着他的脖子呢喃:“你娶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海揽着三少爷的腰说:“因为喜欢。”
三少爷像没听见,转头又喝了一杯酒,琥珀般的酒浆溅落在唇角,被他舔去。
“以后的事说不准呢。”陈轩吻回去,“你……你不一定一直喜欢我。”
“一直。”
陈三少哼哼唧唧地推开他,就差没捧着酒坛子往嘴里灌:“谁知道你是不是哄我开心的?林海,你别看我平时装得不在乎,我……我可害怕了!”
林海忍笑应了:“嗯,晓得了,以后对你更好点。”
陈三少仰着下巴轻哼,他顿时手痒起来,挠了又挠。三少爷捧着酒坛子哭哭笑笑,等云四端来骨头汤,也不喂林海喝了,最后还是林海端起碗喂陈轩喝的。而陈三少喝醉了,趴在被子上掉眼泪,委屈得林海都以为自己欺负人了。
“林海。”陈轩攥着他的衣角抽抽。
“在呢。”林海费力地躺到三少爷身边,没掀开被角,腰就被陈轩搂住了。
“我难受。”陈三少蹬着腿哭,“我什么时候才能夺回家产,什么时候才能和你好好地过一辈子啊?”
第四十五章 醒酒茶
林海怔住了,陈轩却借着酒劲发起疯:“我不想要家产了!可……可是你已经卷进来了,我该怎么办?”
三少爷哽咽得说不出话,含糊地唤他的名字,抱着被子滚了两圈,又哭着喊:“你的腿……腿……陈振兴要害你!我什么都帮不了……我要夺家产……”说到最后,抱着林海的小腿嚎啕大哭,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原来平日看上去没心没肺的三少爷心里也藏了这么多事,林海听得满心酸涩,抬手把醉醺醺的陈轩抱到怀里,替三少爷擦眼泪,又替他脱衣服。
淡淡的桂花酒香弥漫在卧房里,他脱着脱着,忍不住对着陈三少的脸亲过去。陈轩在半睡半醒中茫然地挠了挠脸颊,继而本能地寻到他的唇啄了一下。林海少见地窘迫,没料到偷亲会被发现,好在三少爷也就亲了一口,很快耷拉着脑袋睡倒在他怀里,安静乖巧,和平时判若两人。
蜡烛在桌上轻轻飘摇,夜风吹得门板轻声呻吟,半截月光与烛火交融在灰蒙蒙的墙面上,林海搂着三少爷怔怔地愣神,片刻长叹着躺下来。
陈轩可以醉,他却不行。
林海转头,哄着睡梦中的陈三少枕自己的胳膊,没想到鼻尖被晕乎乎的三少爷挠出一道红印,估计早上醒来痕迹都消退不下去,顿时哭笑不得地摇头——论磨人,世间谁也比不过陈轩——可他就是喜欢,又有什么办法呢?
酒精作祟,陈轩虽然睡得早,却愣是熬到后半夜才安稳,将林海折腾得疲累不堪,唉声叹息,也不知道上辈子怎么得罪了三少爷,这世要这般奉还,还心甘情愿,乐在其中。
…
季家商行分会的行长腿断了的消息不足半日就传遍了南京城,林海和陈轩还搂在一起呼呼大睡,日上三竿都没醒,脑袋抵着脑袋,不知梦见了什么。
云四和远方在门前等了很久,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眼里读出无奈,最后把早饭悄悄搁在卧房的桌上出门了。
到头来还是林海先起,他起先不觉得有什么,后来清醒,胸口气闷,一低头便撞见趴在自己怀里捂着脑袋哼唧的三少爷。
“谁让你喝那么多酒的?”他捏陈轩的腮帮子。
陈轩起床气大,红着眼眶抠林海的肩,腿一蹬一蹬的:“头疼。”
“起来,我让云四给你煮醒酒茶。”
“不起。”陈三少耍赖,眯起眼睛望窗外明媚的阳光,眼睛转回来的时候,目光汇聚在他的鼻尖上,眉毛瞬间就挑起来了,“林海!”
喊完还骑在林海腰间,抿唇瞪眼。
“嗯?”他扶住三少爷的腰,“肯起床了?”
三少爷死死盯着林海的鼻尖,惊叫:“谁把你的脸抓花了?”
林海怔怔地抬手,指尖触碰到鼻子的时候不由自主叹息,不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让陈轩帮自己拿眼镜。陈三少拿了,替他戴到鼻梁上,终是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地转移话题:“头……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