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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英同人)【轰出】树星(13)

作者: 西瓜卡 阅读记录

绿谷点上灯,然后又手忙脚乱地开窗通风。他的房间还是太小了。床边翻开了没来得及收拾的书,桌上自己雕的木头玩偶,脚边的地毯针脚歪七扭八,一看就知道缝补过好多次。这些比之前住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更加生活化,是绿谷私密的缩影。

“轰君先坐一下吧,里面、里面太小了。我要先去清理一下……咦,毛巾去哪里了?”绿谷小跑进侧边的小门里,可以看见那里隔开了一个很小的空间,和整个屋子的格局也不太搭,有明显的扩建痕迹。里面的洗漱用具摆放得很整齐,浴桶看上去是自己做的,有点粗糙。

轰跟进去,本来就狭小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更加拥挤。

“怎么了?轰君?”转头发现轰君自顾自走进了“浴房”,绿谷微微抖了一下,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兔。

绿谷出久在很努力地克制自己的不安。这点不安不是来自这个狭小的空间,也不是来自他和轰之间的亲密,他原本是很享受这些的。他不是人类,长大前他也没有接触过人类,有时候情绪会有些滞后,跟轰君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想不起来害羞和躲闪的。大概是下意识地珍惜和他接触的每一秒。

他的不安是因为他又回到了这个地方,这个不真正属于他的家。他不是人类,也不是树灵,不知道这样混血的身份能瞒多久。

想到这里他就感到惶然。

“绿谷,这里很好。”

绿谷出久想转身抬头,却投怀送抱一般地靠进了轰的胸膛,“轰君觉得好,就好。之前一直是我一个人住,所以可能会有点简陋。”

“是你住过的地方,所以很好。”轰焦冻双手扶着绿谷的肩膀,那样子看上去显得过于正直了。他总是这样笨拙地、严肃地想要去安慰一个人。“我看到了桌子上的书……”绿谷的桌子上堆了很多书,从历史到魔法怪谈都有,有一本关于龙的故事书书角已经卷了,看上去很旧,应该是被翻了很多遍。“那下次,我们去西边看龙脉。”

“还有北海。就在我……我家附近,下次,也带你去看。”

“还有……”

绿谷出久第一次没有认真听轰讲话。他靠在轰胸前,不敢完全卸力,肩膀有些酸。他觉得奇妙,在局促、黯淡、静谧的这一秒,他感到了勇敢。

他想,他的身边不是轰君的归宿,但他愿意追逐。

02

绿谷出久做了整夜的噩梦。

梦里的他很小,短腿短胳膊,睁着大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看到长头发,尖耳朵,蓝色眼睛的“故乡人”。他眨巴着眼睛笑,鸦羽一样的睫毛扑出一点阴影,发出奶声奶气的咿呀声。绿谷没注意到那些人古井无波的、冷漠的眼神,也没注意到自己躺在枯枝做成的简易摇篮里,他捏住自己的小拳头胡乱抻胳膊,像是要讨一个拥抱。

再然后他长大了,懂得了自己没有最亲近的人。他的爸爸是树灵,妈妈是人类,他没见过他们。绿谷隐隐约约知道自己是不受人喜欢的,不受长老的喜欢,也不受同龄人的喜欢。梦里的他站在离玩伴们很远的树后,看一眼,又躲回去。他害怕被发现。他们不喜欢绿谷在周围,近也不好,远也不好,最好是看不见。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推搡他,更多时候是当做绿谷不存在。

再大一些的时候他更喜欢一个人呆着。看书,做手工,晒太阳,什么都好。那间木屋就是他的避难所,没有哪里比一个隐蔽的空间更让他感到安全。恶意好像也是会随着年龄成长的,他的童年玩伴不再把他当做空气,他们把他当成宣泄情绪的工具。

绿谷的身上偶尔带着伤,他脖子上那枚和树灵一样的标记让同族人觉得羞耻和厌烦,大抵是排异的情绪在作祟。后来为了躲避那些目光又只好把那块儿捂得死死的。

然而这也是个错误的决定。

他们把绿谷堵在角落,撕扯他脖子上的布料,手里拿着匕首想要剜去他脖颈间的肉。树叶标记很亮,会发光,这提醒绿谷他的周围是多么灰暗。那个地方被啃了,不知道是谁的牙印刻在上面,他们厮打在一起,绿谷用尽全身的力气反抗,他比一般的树灵都要瘦弱,那一刻迸发出来的力量居然比当场的任何人都大。

拳头、腿脚、尖齿,骨骼、经脉、血肉。

他好像没有别的武器。

退无可退。他没理由去卑微,也还是被打磨得更能容忍,更能坚持。他没方法去逃脱,却硬生生从那个假模假样的笼子里走了出来。没人对他温柔,他走出那个狭小的木屋之后竟然也能对万物生灵展露柔软。

他是为了遇见轰焦冻才仍然维持完整。

结界隔断了这个冬季不正常的雨势,流光溢彩的透明薄膜外,是绛紫的雷电和雨声的咆哮。绿谷躺在床上,在万籁无声的森林中惊醒了。

天光大亮,一切平和得像是假象,绿谷额前的汗淌进眼睛里,渍得有点泛疼。

“轰君?”

轰焦冻醒得很早,他的警戒早就成了一种习惯,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洗漱过后天也才蒙蒙亮,结界包裹下,昨夜的电闪雷鸣反倒像一场梦。

这座树木构成的城市让轰有些陌生,但昨天一路走来他也发现了绿谷家离中心区很远。轰洗漱完毕,走到床前轻轻给绿谷掖好被子,又拿桌上那只笔头都快被磨平的羽毛笔留了一句自己先去买点早餐。

轰下楼的时候后知后觉地想,口袋里的通用货币好像剩得不多了……他低头准备检查一下,再抬头的时候面前已经站了几个陌生的树灵。

“您好,王子殿下。”

轰没动,脚下的木梯依旧发出吱呀的声响。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族长想见您。”

“也许您会想知道的。”站在最前面的树灵垂着头,“那把剑的秘密。”

轰没作声,回房拿上了自己的剑,他下楼很慢,很轻,耐不住前面的几个树灵不讲究,把本来就朽坏的梯子踏得咚咚响。他停下来,不耐烦地把食指比在唇上。

“轻一点,不要吵到他睡觉。”

轰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硬要形容,大概是有些喘不上气。他看着面前的剑,几天前那股暗红色的光柱依然在其中流淌,是断裂又重熔一样的残忍颜色。

童年的回忆又一口气涌进脑海,最后定格在安德瓦把他关进房间的那一刻。他竟然到现在都清晰地记得那双眼睛。不是责备而是惊喜,渴求的云翳在里头翻滚,那是一种对力量绝对控制的自负。

面前的老树灵摸了摸自己拖到地上的白色胡须,看轰没反应,又重复了一遍。

“这把剑的附魔材料是您父亲的血。”

轰反应过来,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再抬头的时候还是波澜不惊的。

“嗯,”轰收回剑,“然后呢?”

他不觉得那个人会做无意义的事情。

“血,他……”老树灵观察了一下轰的神色,又开口:“安德瓦陛下不觉得这件事出格,但实际上我都数不清多少年……没有人这么做过了。”

“把至亲之人的血,通过我们族内古老的秘术附着在武器上……对,就是那把宽刃剑。除开能得到强大的力量,更令人着迷的,大概是,它是永续的。”

“什么意思?”

“一旦陛下……那么他的力量,会全部由您来接受。”

轰焦冻没有说话,青筋却已经虬结在他攥紧的拳头上,且愈加明显。他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眼睛里迸出血丝,竟有种让族长不敢开口的气势。

“继续说。”

“现在它会这么反常,大概和您之前的预感是一样的。北边……有大事要发生了。陛下遇到了危险,这把剑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提醒他的主人。”

他补充道,“要开战了,殿下。”

轰焦冻想起黄沙飞扬的那个国度,嘈杂的集市,奢侈的喷泉广场,牢笼一样的宫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