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英同人)【轰出】树星(16)
绿谷出久看着他走远,他的腰背还是那么挺拔,明明是和失魂落魄搭不上边的。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一点点往前蔓延,绿谷伸着脖子去望,酸痛到快要抬不起头才收回目光。
他躲在树后,直到确认轰不会转头回来,才拖着沉闷的步伐一点点挪回自己的小房子里。满打满算轰也只在这里住了两个夜晚,比不上小镇上的酒馆,甚至比不上他们拥在一起睡的洞穴。
绿谷出久坐在床边,哪里也没看,什么也没想,他只是记起来自己没有说一句再见,有点无措。
天黑得早,蜡烛点亮后,地板上有东西在闪闪发亮。是轰焦冻早晨不小心弄掉的纽扣,上面花纹精致又好看,哪怕已经被磨损得看不出样式,也还是那么矜贵。
和轰焦冻一样。
情绪回涌时是浪涛,席卷了绿谷出久。绿谷扑过去握住那枚纽扣。
那是他不能救命的救命稻草。
02
这个冬季雨雪飘摇,整个大陆是缄默又寂静的一座孤岛。南边的景色难得一遇,纵横连接的河湖上覆着一层冰,利落的纹路顺着底层的水流闪动。再然后就是雪,延绵的无垠的雪,从降下的那一天起就没融过,层层叠叠,一直落去看不见的地方。
北边……北边又如何呢?
偶尔会有这样的念头倏地窜进绿谷出久的脑海,可能是睡前,也可能是白天四处晃荡的时候,更多是在闲下来手边无事的时候。最开始他很想克制,让自己忙起来,又开始像以前那样看很多书,主要是偏僻生涩又冷门的。他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混血获得能力,不论什么能力都好,结果倒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到处都没有记载相关的事例。
绿谷没有在古林里呆很久,在遇到轰之前他也是一个人旅行的。
深冬季节,他没有在路上遇到多少旅客。
一切都和来时不同,再也没有多少稀奇的生物能给遥远的路途增添色彩。他有时觉得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北边的情况大概是不太好的,从遥远的那片天就能看出来。阴沉的云翳后是不正常的光幕,有时稍微往北境眺望能看到灰白的,不正常的尘霾遮挡了那座城的全貌。
绿谷出久是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惊醒的。
他这次没有忘记梦中的场景,太清晰了,真实得让他颤栗。他梦到城池失守,他像一株没有根茎的植物,视角里全是荒芜和堙没。他一直找,直到眼眶发涩也不敢眨眼,一直到醒来的那一刻都没有找到。
没办法立刻从梦里脱离,绿谷红着眼睛伸手触向身旁,是洞穴内湿冷又坚硬的岩壁让他清醒过来。黑暗中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缓慢地、迟钝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绿谷出久在朝晨来临之前发起热。
他的额头很烫,即使把自己背包里所有能取暖的物件都用上也还是觉得冷。他身下垫着厚厚的草堆和棉衣,冷极了的时候甚至轻轻发起抖。
生病了之后反倒控制不好情绪,好几次他摸到被自己藏在衣服最里层的那颗纽扣,紧紧地握住,没过多久又红着眼睛爬起来把它扔到洞外。
最后又含着眼泪捡回来。
通往龙域的路途偏僻、遥远、坎坷。绿谷再次上路的时候发热已经褪得七七八八,只剩喉咙里还时不时泛着痒意,连着身体里任何一处敏感的经脉一起,每次咳嗽都一直颤到心口。
他是要去给轰焦冻祈福的。
那只和轰一起救下来的月光虫还跟着绿谷,到了冬季明显也变得没什么力气,总是迷迷糊糊地坐在绿谷的肩膀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绿谷有好几次看得想笑,食指伸过去要轻点爱丽丝的翅膀,他想轻松地调侃一句:“你的另一个爸爸不要你了。”
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龙域像大陆上的另一个星球。凹凸不平的地表下隐匿着珍贵的曜石,和振翅在空中的龙眼瞳的颜色一样黝亮。
骨翼扇动时,如尘的积雪就扬起来,遮盖在绿谷的面前。
绿谷出久又轻又缓地跪在雪地里,扬起他白皙得和周围雪色交融不清的脖颈,他缓缓伸出双手,那股让人亲近的温度就像水一样流淌开来。
太冷了,眼泪没能流出来就干涸在眼眶里,成为琥珀一样的树脂,成为坚不可摧的矿物质,成为什么也不代表的爱和欲,成为绿谷出久朝圣者的心脏。
第14章 树星(十四)
01
亭亭的垂柳开出第一枚芯,几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情。顺着横亘大陆的巨大山脉往南望去,层峦的绿意是地上的星,幽静地独自发光,等待着所有积雪和覆盖了数月的寒冷消融。细软的絮从植物身上脱落,被风裹挟着往远处飘荡,最终掉进破冰后丰盈的湖水里,像一片无名无姓的想念。
又是一年春季。
“嘿!小伙子,不来一杯吗?藏在自家窖里的,可没被那群畜生发现……”
“别管他别管他,尝尝这个,今年新产的葡萄……”
“你放屁!今年哪有葡萄产!”
连接密林与沼泽的山峦下,小镇依旧生机勃勃。这里已经被损毁得不复当初,那支冒着热气的红瓦烟囱已经不知所踪,也许变成了脚下正踩着的斑驳碎片。砖块七七八八地零落在四周,不少屋子已经破败得不像样子。
但这里的热闹永远让人艳羡。
战火起先是在北方,后面又蔓延到更远、更中心的地段。底蕴厚重的,又或者说能力强大的几族没怎么受影响,有的保持中立,有的选择支援,战场总归不在他们的故土。小镇这样没人疼没人爱的中间地段得靠着自己的双手慢慢重建。
不知不觉就两年了。
倒是没人怨声载道。街头的矮人提着和他们一样高的锤子重新盖起那些久负盛名的酒馆,再往里走,女性们围着露天锅炉忙碌,浓郁的香气伴随着粘稠的、糯乎的“咕噜咕噜”冒泡声传到街头巷口。
两个辫着胡子的大叔还在对着面前戴兜帽的少年推销自家的酒。现在到处都在战后重建,作物收成也不好,酒都卖成了天价。
少年明显不擅长对付这样的热情,犹豫着摇了半天手,最后还是无奈地收下了。小小的一罐儿,花了他半袋钱,叮叮咚咚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他都来不及心疼。
“欢迎下次惠顾,给您算便宜点儿!”
两个壮汉收好钱勾肩搭背地往回走,少年站在原地撇了撇嘴,继续往前走。
穿过酒馆坍塌的残骸,越过成堆的木屑和石块,小巷的尽头还有一家幸免于难的旅馆。
旅馆的老板是位不显年龄的妇女,绿谷进去的时候正弯腰整理桌椅。小镇不再是旅客之乡,旅客却总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虽说这个时期也没有多少在外流浪的人。
“打扰了,一间房。”
明明到了室内,少年却还是没有放下自己的兜帽,帽檐投下重重阴影,隐约可见两颊上极有特点的雀斑。
“啊,好的,这就来。”
老板娘不疾不徐地往柜台走,没对眼前人的装束感到惊讶,也没因为这个人烟稀少的时期竟然还有外来客住店感到奇怪,点好钱就准备低头拿房牌。
垂头那一瞥反倒是让她低呼了一声。
“啊呀,你是以前的那位……”
少年的身体迅速紧绷起来,手中的酒罐撞到柜台上发出一声闷响打断了老板娘接下来的话。
“请问我可以上楼了吗?”
少年的声音很清澈,很透亮,比以前更坚定。
老板娘放下木牌,换了一个熟悉的数字,然后笑着递过去:“可以了,祝您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关上门,绿谷出久长舒了一口气,卸下了兜帽,抖了两下口袋,放出一只金色的飞虫。那生物轻灵得不得了,也通人性,在空中摇摇晃晃,像是不满意自己的主人让它闷了那么久,又用扇翅膀的动作表达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