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他们帮忙,丁华才能咬着牙寻人去接替他,而不是必须第一时间赶回老家去。
在佘凤霞他们家吃了一顿极为丰盛的午饭后,梅志军一家三口儿在佘凤霞等人的簇拥下再次坐上了程玉峰的三轮车。
三轮车走得很快,呼啸的寒风刮在人身上,威力比他们走路时大了好几倍。
梅雅丽被佘玉芬紧紧抱在怀里,寒风只能吹到佘玉芬的背,却吹不到她身前的梅雅丽。
好在佘凤霞拿了两件羊皮袄给他们御寒,让他们不至于被冻僵在凛冽的寒风里。
一个半小时后,程玉峰将三轮车停在了元宝山电厂东面的某个大院子前面。
“六哥!六哥!”将车停好,程玉峰走过去用力拍门。
梅志军和佘玉芬也下了车,两人跺着脚缓解浑身的僵麻和冷意。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瘦小、左边嘴角下方有颗黑痣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
“是玉峰啊。”来人正是丁华,他在丁家这一辈里排行第六,程玉峰跟着自己二姑家的表哥,称呼他一声六哥。
“这是我大姐,佘玉芬,我姐夫,梅志军。”程玉峰指着佘玉芬和梅志军对丁华道:“干活儿都是好手,人勤快,也爱干净。”
丁华努力挤出一抹笑,“麻烦你们了。快进屋说话吧。”
梅雅丽被佘玉芬抱着走进了院子里,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股生豆子、熟豆子,以及半生不熟豆子的味道顿时充斥在众人鼻端。
梅雅丽对这种味道十分熟悉,在她上辈子的前12年里,每到腊月,他们家都会自己做一大堆豆腐留着慢慢吃。
因为家里人手少,梅雅丽从记事起就一直帮着打下手。
她的工作十分简单,就是在拿卤水点豆腐之前,帮着过滤豆汁里的豆渣。
由于过滤之后的豆汁是要用大锅煮开的,所以梅雅丽每次都要闻好几个小时豆汁由生变熟时的那股味道。
因为实在是不好闻的紧,所以她上辈子特别排斥喝豆浆和吃豆腐脑儿。
没办法,这两样东西的味道很容易让她想起那股半生不熟的豆汁味儿。
“玉峰都跟你们说了吧?我跟我们家那口子要过了二月二才能回来,你们要是干这个活儿,年就要在电厂这边儿过了。”丁华倒了三杯热水,分别递给程玉峰、梅志军和佘玉芬。
梅志军忙点头,“说了。”
“那我等会儿就带你们去豆腐坊看看。”丁华大大松了一口气,“待遇就按之前说好的给,包吃包住,一人一个月一百块钱。”
顿了顿他又觑着梅志军的脸色问:“你们还有啥别的要求没?”
梅志军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这就已经很好了。”
丁华脸色难得带了一丝笑,“你们要是愿意,也可以自己做了豆腐到电厂旁边的菜市场去卖,一天少说也能卖上两三版豆腐。做豆腐的豆子和卤水你们可以跟电厂的一块儿买回来,比出去单买便宜。打豆子的机器是我自己添置的,你们随便用。”
他说一句,梅志军就点一下头。
丁华于是就又跟他说了一些诸如电厂每天要送多少豆腐,做豆腐的豆子和卤水去哪儿买、怎么挑之类的注意事项。
☆、第22章 舒心顺意
等到梅志军他们缓过了那股冷劲儿,丁华就带着他们去了他给梅志军一家三口儿安排的临时住处。
这个兼做豆腐坊的大院子里有正房五间,最中间的那间是灶房,丁华两口子又一直住着东边的两间,所以这次丁华就把西边的两间给了梅志军一家居住。
院子里的东厢房就是丁华他们平时做豆腐的地方,原本应该是西厢房的地方如今被建成了两个大圆仓(一种圆筒式的地上粮仓,以土坯砖、木材和稻草建造而成)。
院子中间本来是菜园子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了光秃秃的菜畦,豆腐坊所在的东半边院子的墙根儿底下,厚厚的冰层微微泛黄。
梅雅丽一看就知道那必然就是压豆腐的地方,果然,没一会儿丁华就指着那边的矮桌跟梅志军道:“压豆腐的桌子在那儿。”
几人在院子里来回走了一圈儿之后,丁华又让梅志军和佘玉芬做了一次豆腐给他验看。
发现两人确实是把好手,丁华于是放心大胆的带着梅志军去了元宝山电厂。
他们是去送今天的豆腐、豆皮的,送货的同时,丁华还顺便带梅志军去见了一下他那个在元宝山电厂做副厂长的表姑--他要离开两个月之久,跟自己的靠山打个招呼还是很有必要的。
送走了丁华和程玉峰,梅志军和佘玉芬开始收拾丁华腾给他们住的那两间屋子。
梅志军烧了热水,然后两人就拿着抹布、扫把之类的工具开始打扫屋子。
屋子里只有薄薄的一点儿浮灰,显然丁华媳妇儿是个勤快的,西屋虽然没人住,她也没有就那么丢着不管。
花了不到半个小时,梅志军和佘玉芬就将他们带来的被褥枕头归置到了西次间的土炕上。
至于他们两口子的衣服、梅雅丽的奶粉尿布以及一应日常用品,佘玉芬把它们全都放进了土炕旁边的两口柜子里。
“这些往哪放?”梅志军指着他们送人送剩下的两只兔子,以及佘凤霞硬塞给他们的五斤五花肉、一坛猪油、一桶葵花籽油问佘玉芬。
“放灶房吧。丁六哥不是专门儿腾了个柜子给咱们用吗?就放那里头。”佘玉芬一边给梅雅丽喂奶一边笑着指挥梅志军干活儿。
梅志军提着东西送到灶房的那个空柜子里头,“晚饭咱吃啥?”
佘玉芬略一沉吟,“小米粥吧。再切点儿鬼子姜,捡点儿地环儿。”
他们这儿的人把菊芋叫做“鬼子姜”,把甘露子叫做“地环儿”,勤快的主妇基本每年都会在院子里种上一些,到了秋天就挖出来腌了吃。
丁华临走之前,留了足够他们吃两个月的米、面、各种调味品在灶房。
除了米、面和各种调味品,他还把自己媳妇儿腌制的鬼子姜、地环、雪里蕻、酸菜、芥菜疙瘩也大方的贡献了出来。
当然,后面两种因为腌制的时间尚短,目前还不能捞出来吃。
梅志军很感激丁华的慷慨大方,丁华临走之前,他硬是塞了两只兔子给对方。
虽然包吃包住是之前丁华自己答应的,但在他们这儿,包吃的不成文规矩向来都是东家一个月给打工者五十斤小米儿作为口粮。
至于丁华给的那袋子白面,那些任他们吃用的鬼子姜、地环、雪里蕻、酸菜、芥菜疙瘩,还有灶房里的油盐酱醋等调味品,这些就都是丁华看在程玉峰一家的面子上格外给他们添的了。
之后的两个月,梅雅丽一直待在到处都是生豆子、熟豆子、半生不熟豆子味道的丁华家里。
梅志军跟佘玉芬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所以做豆腐的时候,他们总是会把梅雅丽带去豆腐坊那边。
梅雅丽没奈何,只能由着他们折腾自己。
好在,她爸妈每天都只需做半天豆腐。
他们从吃过午饭开始,忙上一下午,然后在天黑之前把做好的豆腐送去电厂食堂。
至于多做的两三版豆腐,她爸会在第二天起个大早,推着自行车去不远处的菜市场零卖。
要让梅雅丽说,在北方的数九寒天,如此操劳实在是一件不幸的事儿,可梅志军和佘玉芬却浑身都是干劲儿。
没有了赵慧英一日三餐式的即兴叫骂,一个月他们两口子又能挣到至少三百块,这样的日子,吃多少苦他们都甘之如饴。
过年那天,梅志军和佘玉芬买了全套的对联、挂签、门神、窗花,将丁华家的每道门、每扇窗都贴的红彤彤的一片喜气。
“松鼠鱼、炸丸子、煎血肠、小鸡炖蘑菇、猪皮冻、红焖兔肉、麻辣豆腐、酸菜猪肉炖粉条、羊杂汤......”闻着灶房里传出的鱼香、肉香、油香,梅雅丽一边默默在心里报菜名一边稀里哗啦的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