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人(5)【CP完结】
岑江格诧异了,也生气了:“你都瘫痪了!被歧视了!没办法第二春了!还是要和我离婚?我怎么你了!我这么不堪吗?”
莫渔还没遇到过比自己更火大的人,当仁不让一拍桌:“我就是不愿意,你这人多好可我就是不愿意!必须离婚,你别想拖!”
他们正吵着,一个女声淡淡地插了进来:“让我听听,我儿想干什么?”
一位能看出有了年纪,但保养极好的女人凭空出现在莫渔身后,她撑着柄手杖,看莫渔从头到脚恨不得僵作一团,微笑了一下:“没事儿,妈妈又不会杀你,让我再听听?”
第四章
莫渔认为自己此时应当晕过去,这样最好了。
他皱眉捂紧耳朵,脑门“咣当”一声砸向了咖啡馆的实木桌子。
“我儿什么时候变成了只鸵鸟。”女士把她的手杖支在一旁,坐在莫渔身旁,向岑江格伸出左手,“你好,我是莫渔的妈妈。”
一天之内会见两位女性长辈,岑江格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觉得喉咙都要痉挛了,他苦着张脸,不知该笑还是哭:“阿姨你好,我是岑江格。”
女士微微笑了一下:“年轻人生得倒是英俊,配我们小渔刚刚好。”她端起莫渔的杯子闻了闻,皱了下眉头,但还是喝了一口,“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冬青。”
这是什么新型骗局?
岑江格对人鱼们的诚信度抱有极大的偏见,他看了眼还栽在桌上的鸵鸟莫渔,又看看非常温柔一刀的冬青女士,出于慎重,他只是抿唇笑了笑,没敢搭腔。
冬青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了然一笑:“你叫一声不会被装进葫芦的。”随机话锋一转,“我今天来,就是想谈谈你和莫渔已经签下的婚姻契约。我不同意你们擅自解约。”
她继续说:“我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人,我相信从古老的过去一路传下的契约必然有其可取之处。小渔醒来说你并非他的梦中人,可如你所见,那梦里最吸引人的就是你……”
莫渔半抬头:“妈,真不是他。”
冬青微笑:“那你说是谁?”
莫渔又把头砸向了桌子。
冬青:“无论如何,比起解约带来的伤害,我更倾向于你们尝试一下。小渔的梦选择了你,而契约也允许你和他结合,在我看来,这就是天作之合。”
岑江格偷看了眼莫渔的后脑勺,摇摇头:“阿姨,我不愿意。”
莫渔迅速抬头,乐呵呵地瞪他:“你看!你也不愿意!你其实也嫌弃我吧!”
冬青动作迅猛把儿子的头按回桌面,抬抬下巴:“说你的理由。”
岑江格:“我妈说,婚姻的基石必须是爱情,我得听我妈的话。”
冬青:“你母亲现在何处,我可以和她谈一谈。”
岑江格的脸上浮出神秘微笑:“我妈十年前意外过世了,这是她留给我的遗言。”他抹了下眼角,“抱歉阿姨,您也是母亲,请体谅一位将要离世的母亲最大的心愿,她希望我幸福。”
冬青愣了愣,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回答,温柔的表情又卷土重来,她拿起一旁的手杖,起身道:“既如此,你们看着办吧,在做决定前,还是要慎重,多想想结果。”
两位女性长辈的告诫听起来都差不多。
两位小辈的答案也差不多,冬青女士没走出二里地,两颗脑袋就又凑在了一起:“离婚!必须离婚!”
莫渔到底刚成年不久,是蜜罐里泡大的孩子,他脸上有些轻柔的关心:“你妈妈真的那么和你说吗?”
岑江格挥挥手:“怎么可能,我没见到她最后一面,都是我猜的。”
莫渔:“哦,我们真是必须离婚。”
人鱼的婚姻契约和人类的婚姻内里差不多,是基于感情的结合,但内里的约束却和感情没有多大关系。
伴侣间分享生命、共享财产,特别的是,还能参观彼此的梦境,以及一些玄妙的灵魂沟通。
解约的条件却更严苛。
莫渔平静地说:“解除契约意味着改头换面,我的尾巴会自行断掉重新生长,过程很痛苦,再生长出来的鱼尾也会有特殊的印记。”
岑江格听得龇牙咧嘴:“断掉?‘咔嚓’一下那种?”
莫渔摇头:“只是需要保持人类的外观,在尾巴重新生长出来前不能再入海了。当然,这也是一种痛苦,我们天生渴望海洋。”
“那要不……”岑江格觉得喉咙又要痉挛了,“我们还是不要……”
他的话只让莫渔一边的眉毛抬了抬,他还是很平静:“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但我不想和你拥有同一段生命,分享彼此的灵魂,我们只是陌生人。”
“那对我有惩罚吗?”岑江格感觉自己的指尖有些发抖,他攥紧拳,“我也不想和你分享这些,不过分享痛苦我还是愿意的。”
莫渔轻轻笑了一下,点头:“是精神痛苦,你也许夜夜能梦到我,梦到那些痛苦,但在白天永远不会有清晰的记忆,你知道你的生命缺失了某些似乎重要的人或事,可是你想不起来。”
不知怎么,岑江格看着莫渔此刻的脸,脑中浮现出一句“为伊消得人憔悴”。
他读书时偏科严重,古诗词一概不通,只会些人人都能说出口的句子。甚至现在这句的具体意思他也不明白,可他觉得挺贴切,他松开拳,努力让自己的神情温柔些:“那我们该如何获得痛苦?”
上次从工作的城市到莫渔家费了一些时间,当然也要怪莫路是个路痴,但这次的时间似乎更久。
岑江格没被扛在肩上,他被莫渔挽着在水底前行。能感受到水流的轻微波动,头顶的些微光亮,以及深处让人有点恐惧的未知。
这都让时间仿若被拉得极长,也极美,他想闭上眼躲避,又觉得以后再没这样的机会。
就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念里,他们到了。
重新站在地面似乎让莫渔觉得不舒服,他换了好几个站姿,指尖一划,单方面做出了决断:“你现在变猪了,矮一点,进我卧室把契约偷出来。”
岑江格无语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膛,果然是并不熟悉但其实有点熟悉的白色毫毛,他不满地用前爪刨了刨地面,意外地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于是迫切提问:“莫路在吗?”
莫渔闭上眼感知了一下:“家里没人,放心去,我给你望风。”
岑江格这辈子没这么紧张过。
用猪的身子行走,固然身高低不引人注目,但他毕竟做猪的时间短暂,走路磕磕绊绊,费了很久才爬上楼,又费了更久找到疑似契约的纸。
他欢天喜地把契约按在莫渔面前,莫渔摇摇头:“不是。”
他第二次欢天喜地,莫渔第二次摇头。
到第四次,莫渔疑惑:“你看过银河护卫队吗?你现在就像树人。”
岑江格原地思考了一下,举起前蹄:“格鲁特是在别人的帮助下才拿到原型机机械鳍的,我可能也需要帮助。”
莫渔:“你能记住这个名词,为什么就不知道什么是契约书,况且你还见过、签过!”
白色小猪不好意思了,就地一坐假装听不懂人话。
莫渔一把捞起他扔进门内,冷酷下令:“去找,我给你望风。”
岑江格委委屈屈爬楼,他当然知道那玩意儿长什么样子,可是莫渔房间有太多类似的几页纸了,他看不懂人鱼语,只能盲猜。
他吭哧吭哧返回卧室,站镜子前思考契约书会在哪儿。他思考着,目光逐渐被镜子里的白色小猪吸引,又被慢慢靠近的莫路吸引。
白色小猪“啪叽”一声捂上眼扑向了镜子。
莫路手里拎了几页纸,假装只是路过、不小心,把那几页纸塞进了白色小猪的蹄缝。
过了五分钟,白色小猪神奇地表现出了神采飞扬的模样,他抬起蹄子,神气地把那几页纸拍在莫渔脚下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