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齿虎不能微笑(20)
助理眯着眼想了想:“好像……真没什么特产。”一顿,“蜜饯?”
蜜饯?
袁石风想了想,觉得海里这小丫头嘴还是很刁的,应该是不爱吃的。
三楼是鞋区,更加没什么花样儿。袁石风又问助理了:“家里就没兄弟姐妹了吗?”
助理答:“有两个表哥,一表妹。”
袁石风一顿:“表妹几岁了?”
助理莫名其妙的,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读高二了。”
袁石风点点头,拿起了面前的红格子帆布鞋,他记得海里就是穿着这家牌子的帆布鞋的,黑色的帆布,也不知这红格子的讨不讨她喜欢。
“你会给你表妹买些什么?”袁石风又问,把红格子帆布鞋放回架子上,皱着眉看着一排一排的鞋子,当真觉得现在小孩子的鞋子做得就是花哨。
助理一愣,也不能老实地说他从没给表妹送过礼物,于是编了一个:“娃娃。小女孩嘛,就是喜欢毛茸茸的娃娃的。”
袁石风不满意:“冬天送还行,大夏天的送个娃娃摆床上,太热。”说完,自顾自地又往前走去,助理跟在后头着实有点无语。最终袁石风给海里买了红色的双肩包,拉链处挂着一个小猴子,嘬着一根手指。他见许多女孩子背过,陈梓蓝也有个黑色的,没事儿的时候就揪着拉链上的小猴挂件玩。想着,这个是海里没有的,或许她会喜欢吧。
驱车回来,天色已暗,袁石风把助理放下,径直开去了海里的学校,把车停在停车场,打电话叫她下来。没想到海里穿着睡衣就跑过来了,袁石风从车上下来,不满:“一个女孩晚上穿着睡衣晃荡出来像什么样子。”
这睡衣还是白底粉色小点的,一圈粉色的蕾丝边。别人军训完了都是黝黑黝黑的,她倒还是细皮嫩肉着,也不知平时精灵古怪地请了多少次假偷了多少懒。
海里撇撇嘴:“那你干嘛晚上突然过来。”
反驳得袁石风哑口无言。只得是转身从后座上拿出袋子递给她,海里一看,一个红色的双肩包。
袁石风说:“陪朋友去买给她女儿的,想着说不准你也需要,顺道儿也捎给你一只。”
海里接过,“哦”了一声。
袁石风问:“军训完了?”
海里点点头。
袁石风又问:“正式上课了?”
海里点点头。
顿默一下,袁石风接着问:“还习惯吗?”
“习惯的。”海里说。
这回轮到袁石风点头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又拿出来,说:“行吧。没事儿了,赶紧回寝室吧,穿着睡衣晃荡不像样子。”
海里一手提着袋子,朝他挥挥手。袁石风进了车,开远了。
海里拿着袋子往回走,想着袁石风说的那句话是不是真的。他不像是特意会给她买礼物的人,也不像是别人陪朋友去买礼物时会随手给她稍一份的人。
日子就这般慢腾腾地过。海里有许多空余的时间,她常常会逃课,窝在寝室,她会看好多好多电影,买许多许多书,看得杂,一会儿看《金瓶梅》,一会儿看佛洛依德。她会拿起绿色的记号笔,划下许多许多的话。这么多书里,倒是记住了一些。
比如海里记住了苏格拉底,苏格拉底是个自以为是的老头,柏拉图问过苏格拉底,什么是爱情。苏格拉底就叫他先到麦田里, 摘一棵全麦田里最大最金黄的的麦穗。期间只能摘一次,并且只可以向前走, 不能回头。柏拉图照着他的话做了。结果他两手空空的走出麦田。苏格拉底问他为什么摘不到,柏拉图说:“因为只能摘一次,又不能走回头路,其间即使见到一棵又大又金黄的,因为不知前面是否有更好,所以没有摘;走到前面时,又发觉总不及之前见到的好,原来麦田里最大最金黄的麦穗,早就错过了;于是,我便什么也摘不到。”
苏格拉底说,这就是爱情。
之后又有一天,柏拉图又问苏格拉底,什么是婚姻。苏格拉底就叫他先到树林里,砍下一棵全树林最大最茂盛、最适合放在家作圣诞树的树。期间同样只能摘一次,以及同样只可以向前走,不能回头。柏拉图于是照着老师的话做。这次他带了一棵普普通通,不是很茂盛,亦不算太差的树回来。老师问他, 怎么带这棵普普通通的树回来,他说:“有了上一次经验,当我走到大半路程还两手空空时,看到这棵树也不太差,便砍下来,免得错过了后, 最后又什么也带不出来。”
苏格拉底说,这就是婚姻。
当真是自以为是的,不懂装懂的老头。
——婚姻并不是爱情的升华。爱情是婚姻的剩余价值。
海里用黑色水笔在这段话的旁边写下来这样的一段话。那红色的双肩包就搁在她的床头,一转身,就能看到那吸着手指的小猴子。
周末的时候,袁石风打来了电话,说周末要带袁娘去瞧瞧荷花,问海里去不去。
海里想起了陈梓蓝,陈梓蓝上次说,有了空就要带袁娘去看荷花。海里沉默了一会儿,说,好。袁石风先去接的海里。
海里扎起了马尾,背上了红色的双肩包,一双白色的帆布鞋,特别青春洋溢,袁石风老远就看到了她,看着海里背着这包,还挺好瞧的。
海里不紧不慢地向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副驾驶座,又看了一眼后座,不知道坐哪个位置好。但本能永远快过了理智,她的手已经拉开了副驾驶座,弯腰坐了进去。
袁石风说:“包背着挺好看的。女孩子嘛,就应该选些亮些的颜色。”
他总是奇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却总是喜欢穿黑色的衣裳。
海里把包放在膝盖上,说:“今天就你和我还有袁娘吗?”
这话是故意问的,问完了就眼巴巴地看着袁石风。
袁石风忙着从侧视镜里观察后头的路况,脑袋往左边偏:“不,还有个朋友。比你大五岁,你可以叫她姐姐。姓陈,陈梓蓝。”
海里抿了抿嘴,不说话,别扭地转过脑袋看窗外。
袁石风瞟了她一眼,觉得她硬着脖子的模样像只好斗的小公鸡,怕她会不自在,就说:“她挺好的,也挺孩子性的,你们相处会愉快的,不用觉得不自在。”
海里慢慢地转过头,直勾勾地看他:“她是你女朋友?”
这问题问得袁石风稍稍一皱眉,他一皱眉,海里就知道答案了。袁石风从来都不是会犹豫的人,不是就不是,是就是,他会痛痛快快地给答案。
海里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继续硬着脖子看窗外,外头阳光猛烈,刺得她鼻子一酸。
身旁想起袁石风的声音:“不久以后会是。”
海里捏紧了包,默默地咬紧了牙,不吭声。
有一种冲动,现在就让他停车。
可她还是那么固执,固执的,又装模作样的:“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起过她。”
袁石风有些无奈地轻笑,从他的笑容里,海里就知道这个问题问得特别傻气。
八年啊,八年前他们是互相陪伴的邻居,八年后他们只是拥有共同回忆的陌生人。八年的空白,不是她突然来到他的城市就能快速地填补的了的。
——她是你女朋友?
——不久以后会是。
不久以后,是多久?
海里坐在副驾驶座上,随着袁石风一起去接了陈梓蓝,这是她们的第二次见面。海里看着站在路边的陈梓蓝,她露着白花花的两条大长腿,也高高的扎着马尾,像他们走过来时,马尾在她脑后一甩一甩。瞧见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海里,陈梓蓝尴尬地笑,坐到了后座上,从背后取下了双肩包,黑色的,也挂着一只吸着手指的小猴子,和海里的一模一样,只是海里的是红色的。
海里眉头皱得死死的,看着窗外,不肯把脖子转动一分。
袁石风向陈梓蓝介绍:“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