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心毒(19)

“开车动静太大,而且车轮会留下极易追踪的痕迹。”柳至秦说:“这正好佐证了桑海的话,她想拿走文物,就只能步行赶来。”

“你说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被害?”花崇不知不觉与柳至秦讨论起来,“是因为文物?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凶手用了障眼法,他可能既不是谋财,也不是谋色,拿走徐玉娇的财物、奸尸可能都是为了误导我们。从他虐尸的行为看,这分明就是有预谋的仇杀。但对徐玉娇的人际关系排查又没揪出什么疑点,她在银行从来不惹是生非,因为家境优渥,无需自己奋斗,所以那些需要奋力争取才能到手的好处,她都让出去了。和所有人关系都不错,但从不亲密,不参加聚会,自有一番小世界。按理说,这种人在职场上很透明,最不容易树敌。”

“但她这样的人,不是很容易让人嫉妒吗?”柳至秦说,“你看,她什么都好,自身条件不错,有溺爱她的父母,不在意工资,因为工资只是她花销的零头。她永远不用为生活操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旅游也好,奢侈品也好,没有哪里是她去不了的,没有什么是她买不了的。她的同事拼命竞争,通宵加班,就为多拿一笔项目提成。但她呢,她根本不在意。她对每个人都笑,我猜应该是很真挚的笑。但花队,你想过没有,正是这种富人的真挚,最易刺痛不那么富有的人的心。”

花崇沉思许久,“这种嫉妒会发展到杀人泄愤的地步吗?”

“通常不会。”柳至秦摇头,“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过嫉妒旁人的经历,嫉妒别人比自己强,嫉妒别人比自己幸运……但绝大多数人也只是背后说两句坏话而已,甚至连坏话都不说。没有直接矛盾,仅因为嫉妒而杀人,除非是心理极其阴暗,心都被怨毒给彻底浸染了——事实上,这种人不是没有。”

花崇捏着眉心,“如果真是这样,人际关系排查可能收效甚微,要找到他就如大海捞针。”

“是的。他伪装得很好,没给我们留下线索。”柳至秦轻声道:“我们可能得换个思路。”

重案组继续扑在徐玉娇一案上,而两天后的傍晚,富康区分局几乎同时接到两个报警——

一位名叫吕洋的历史爱好者在贵族墓以北400米挖出了一具女尸;

道桥路居民邱大奎用一把榔头砸死了他的父亲,邱国勇。

第16章 红颜(16)

因邱大奎是徐玉娇一案的尸体发现者,富康区分局当即将邱国勇命案移交市局。

彼时,花崇正与柳至秦一道在新洛银行重新梳理徐玉娇的社会关系。目前案件扑朔迷离,多项证据指向桑海,但桑海的反应却不像凶手。柳至秦分析出“因妒杀人”的可能,而徐玉娇的社会关系不复杂,日常来往只有家人、同事、桑海。若暂时将桑海放在一边,并将动机锁定在“嫉妒”上,那她最易引起的自然是同事的嫉妒。

查至一半,曲值的电话就来了。

“花队!邱大奎把他老子杀了,自己报了案,说要揭发他老子骗杀两人的事!”

“邱大奎?”花崇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起身快步走向角落,“他杀了他老子?”

柳至秦闻言也是一惊,扭头看了看花崇的侧影,旋即笑着将正在接受问询的银行员工送出小会议室。

花崇很快挂断电话,疲惫地扶住额头,“一案叠一案啊,邱大奎把邱老头杀了,现在人在市局,我得马上回去。”

“我跟你一起。”柳至秦已经收好了笔录,顺手拿起花崇喝了一半的菊花茶一并放进包里,“走吧。”

“他不配活着!他早就该死了!”

市局刑侦支队审讯室,邱大奎手上脸上的血迹还未清洗干净,两眼放着不正常的精光,看上去再不是平日那木讷的样子。

负责审问的是曲值和张贸,花崇与柳至秦在另一间屋里看着监控。

一刻钟前,徐戡已经完成了尸检——邱国勇死于颅骨机械损伤,凶器是一把家用榔头。他死状极惨,头部被敲击十数下,大半个头已经塌了,面目全非,血液和脑组织喷溅四散,现场血腥至极。

“又是家用榔头?”花崇翻看着尸检与痕检报告,面色凝重。

柳至秦则是一言不发地盯着监控。

“为什么要杀邱国勇?”曲值问。

“给我死去的母亲和妻子报仇。”邱大奎一动不动地坐着,两眼平视前方,盯着墙上的一点。

“看来付莉的死不简单。”花崇十指相触抵在唇边,有些自责,“我不该在发现异常之后又置之不顾。”

“但你精力有限。”柳至秦声音带着几不可查的冷意。

花崇注意力全在监控上,没有察觉到柳至秦语气中含着的冰。

“6年前,你的妻子罹患子宫癌,在家养病期间割腕自杀。”曲值翻阅着从富康区分局调取来的记录,“你的母亲王素……”

“小莉不是自杀,她想活下去。”邱大奎打断,“我妈也是,她们生了病,但都想活着。是那个畜生逼她们的!他逼她们去死!”

花崇收紧手指,眉间紧紧皱起来。

大约因为已经杀过了人,邱大奎不再像此前那样瑟缩。他挺直腰背坐在审讯椅上,毫无惧色,连语速都快了不少。

“我母亲王素和我妻子付莉都是被邱国勇逼死的!”

他开始讲述,面部线条时而狰狞,时而扭曲。

“我从出生到现在,一直住在那户平房里,那里发生的事,每一件我都记得。”

“我妈王素是一家兵器模具厂的职工,邱国勇以前在搪瓷厂上班,后来厂子倒闭了,他没找到别的工作,一直闲在家里。”

“他酗酒、打牌,无缘无故打我,也打我妈。”

说到这里时,邱大奎的声音才开始轻微发颤。

“我家全靠我妈撑着,那年代不是有句口号吗——妇女能顶半边天。我妈就是我家的半边天……不,我妈是我家的整片天!”

“但她很早就去了,走的时候我才8岁。”

邱大奎昂着的脖颈终于往下弯了弯,目光黯淡下去,顿了许久才重新开口,“她得了癌,胰腺癌,据说是最痛苦的癌症。”

“我们家根本没有什么积蓄,邱国勇不让我妈住院,说治不起,治了也是白治。”

“他把我妈接回来,每周就去卫生所拿些什么狗屁止痛药。”

“我妈痛得整夜叫喊,喊到后来声音都发不出了。他嫌我妈太吵,根本不管我妈的死活,整日在外面闲混,回家就破口大骂,指着我妈说——你怎么还不死?还想拖累我到什么时候?你想把你儿子娶亲的钱也败光吗?”

花崇轻咬着牙,呼吸渐渐发紧。

柳至秦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提醒道:“花队。”

花崇略一闭眼,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监控。

“才2个月,我妈就走了,止痛药根本不管用,后来他连止痛药也懒得去给我妈拿了,我自己去卫生所,没人肯给我药,我只能看着我妈痛得死去活来”

邱大奎捂住额头,双肩抽搐,眼睛红得吓人,却一滴泪都未掉下来。

“她生病之后过得太辛苦,为了转移注意力,就用挂历纸裹珠帘。珠帘你们知道吗?我小时候每家每户都有,裹好串好挂在门上,很好看。”

花崇低声道:“你当时已经猜到那副珠帘的来历了?”

柳至秦摇头,“那副珠帘很旧了,我只猜到可能是邱大奎的母亲做的,但没想过是他母亲在什么情形下做的。”

“珠帘做完后,我妈实在受不了病痛,服了毒鼠的药。我放学回来时,她的身体已经凉了,周围全是呕吐物。邱国勇让人把我妈带走,说是拿去做尸体化验,没过几天就烧了。”

“警察说,我妈是服毒自杀的。但我知道,她是被邱国勇逼死的!如果邱国勇让她去医院,给她治病,她起码走得不会那么痛苦。”

上一篇: 妖怪综合大学 下一篇: 我只想安静退个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