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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毒(283)

“不止她一人,其他人也放了。这种卖场都这样。”肖诚心说:“可能是拿着衣服不方便吧。”

王孝宁挑了许久,拿着一件白色的打底毛衣向卖场的工作人员走去,一番交流之后,对方开票,指了指收银台。

“她没有拿大衣!”张贸喊道:“她就这么去付款了!”

花崇心跳阵阵加速。

如果没有意外,偷腰带的人即将出现。

“季灿!”肖诚心指着显示屏,“花队,季灿来了!”

花崇当然看到了。

季灿先是在卖场里踱了几步,然后神色紧张地左右张望,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之后,走向王孝宁放外衣的小皮凳。

她解开自己的羽绒服,装模作样地脱下,放在一旁,回到货架前继续挑选。几秒后,像是没找到合适的衣服般原路返回,拿起的却不是羽绒服,而是王孝宁的大衣。

“我靠!”张贸一掌拍在桌上。

季灿弯着腰,尽量避开众人的视线,小心翼翼地将腰带抽了下来,并飞快捏成一团,塞进自己羽绒服的口袋。

王孝宁从收银台回来时,季灿已经离开。

只见她看了看时间,大约是发现再不回去就赶不上下午的打卡时间,拿起大衣匆匆穿上就走,完全没有发现腰带已经不见了。

??

看着商场的监控,季灿的脸色变得惨白,一度说不出话来。

“你伪装得很好。”花崇说,“你外公遇害当天,你妥帖地控制着情绪,就连我们从你的包里发现绳索,你也很淡定,起码比你母亲淡定。”

季灿曾经的淡定荡然无存,单薄的肩膀开始不听使唤地哆嗦。

“可惜再好的伪装,也只是伪装而已。”花崇右手搭在桌沿,厉声道:“你为什么要偷王孝宁的腰带?”

季灿用力摇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花崇端详着她。

这个看上去有些高冷的姑娘不到20岁,在一个没有父亲的家庭中长大,母亲节衣缩食供她上大学,她却在外公刚离世的时候,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揭露了亲人们的谎言。

现在,她惊慌失措,当时的镇定从容再无踪影。

她撕下了别人的伪装,现在她自己的伪装也被揭了下来。

该如何定义她?

花崇冷声唤道:“季灿。”

季灿像被吓到了一般,猛地抬起头。

“你偷王孝宁的腰带,是为了勒死王章炳?”花崇道:“你虽然没有从包房进入过休息室,但你中途离开过。休息室的另一扇门开在监控的死角,你从那里进入休息室,没人能够发现。虽然你力气小,正常情况下无法勒死一个成年男子。但王章炳是个例外——他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即便是你,也能够要了他的命。”

这番话不过是个圈套,而季灿很快跳了进去。

“不是我!”她惊声道:“勒死外公的不是我!我没有进过休息室,我只是,我只是……”

花崇问:“只是什么?”

季灿突然哭了起来,哽咽道:“我不是凶手,我只是想帮我外公!他活得太痛苦了,他们都不知道他有多痛苦!他想解脱啊,为什么他们都不懂!”

“‘他们’指的是你的长辈?”花崇说:“你为什么说他们什么都不懂?”

“他们想外公去死,一个人都不愿意照顾外公,还要装出一副孝顺的样子!”季灿哭着说:“他们以为外公不知道,其实外公都知道!王诺强那老婆根本没有好好照顾外公,饱一顿饥一顿,也从来不给外公做按摩,王孝宁恨外公把房子给了王诺强,我妈……我妈拿不出钱来!”

季灿抽泣得厉害,高冷的面具被寸寸冲垮。

“外公很多时候说不出话,但外公明白,自己活得越久,就越惹人厌弃。他已经不想活了!”

花崇问:“他告诉过你什么?”

季灿抹着眼泪,点头,“有一次他抓着我的手,求,求我……”

花崇叹了口气,“求你杀了他。”

第147章 毒心(18)

“外公的病刚发展到痴呆重度期时,是住在我家,由我妈照顾。那时候,他的情况比现在稍好一些,不像现在这样成天没个清醒的时候。”季灿声音很低,很闷,带着哭腔,就像夏末的蚊鸣,“王孝宁其实没有说错,外公不怎么喜欢她,最疼王诺强和我妈,可能是因为她结婚后不生孩子吧。”

季灿顿了顿,抹着眼泪,“我妈照顾外公也挺尽心,至少比王诺强的老婆尽心。那段时间,外公的病情没有明显恶化。但是,但是我们家的情况,不允许我妈一直守着他。我妈必须出去工作。我本来住在学校,因为要帮忙照顾外公,就搬回家了。我给他喂饭,擦脸擦手,但是……”

花崇看着季灿通红的眼,见她艰难地抿着唇,略一思索,明白了她难以启齿的是什么。

“但是他不让我,不让我……”季灿狠狠皱着眉,“他说我是个姑娘家,不能做,做那种事。”

花崇抬手,示意自己明白。

一个生活无法自理、大小便失禁的老人,执意不让外孙女做的事是什么?

伺候如厕,清理尿布。

花崇没有点破,问:“他是在清醒时阻止你?”

季灿点头,“他总是说,这样活着没有意义,自己痛苦,毫无尊严,还拖累家人。他心痛我妈,说我妈为了照顾他,?了很多,也心痛我,说害我耽误了学业。我妈不在的时候,我就开导他,但是他说,我们不懂他的痛苦。”

“他是什么时候明确提到不想活了?”花崇又问。

季灿低下头,双手紧紧捏成拳头,“是被王诺强接走之后。”

花崇适时提醒道:“放松。”

“我们三家人的经济条件,根本请不起护工。王诺强把外公丢给朱昭照顾,朱昭知道他已经是痴呆重度期,对他很是粗暴。”季灿吸着鼻子,“外公的病情就是在那时候明显恶化,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我和我妈一有空就会去王诺强家里,外公说不出话,就直勾勾地看着我们。我知道他肯定有话想对我说。后来终于有一次,我推着外公去公园散步,外公比往日清醒,拉着我的衣袖,让我听他说话。”

季灿扬起头,蓄满眼泪的双眼望着天花板,许久才道:“他说他活不下去了,想死。我很害怕,不断安慰他。但是他根本听不进去,一直扯着我的衣袖不放,艰难地说,自己这么活着太惨了,像个老不死的吸血鬼。”

“老不死的吸血鬼?”花崇有些诧异,一般的老人家即便知道自己活着是家人的拖累,也不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这话是朱昭说的!”季灿激动道:“她以为外公完全傻了,平时虽然没有打过外公,但时常辱骂外公。外公都听着呢!外公都知道!”

花崇不免唏嘘。一个本就没有多少活下去欲望的老人,每天还要面对亲人的咒骂,那当真是生不如死。

“而且外公希望给自己换尿布的是王诺强,他实在是没有脸让儿媳妇为自己做这种事。”季灿抖得厉害,“可王诺强不愿意,什么都让朱昭做。外公那天说,真的受不了了,想解脱,不想再活着受辱,活着拖累家人。”

审讯室安静下来,只剩下季灿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花崇离开了几分钟,给她平复心情的时间。回到审讯室时,见她脸上手上一片湿淋。

“杀害王章炳的人是谁?”花崇将一包抽纸放在桌上。

季灿用纸巾捂住上半张脸,“我不认识他。”

花崇眼神渐冷,“不认识他,你就配合他杀了你的外公?”

“不是这样的!”季灿说:“他可以帮助外公解脱啊!”

“解脱?”花崇哂道:“不要给犯罪找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你们做的事,是杀人。你口口声声说心痛你的外公,但你有没有去了解过,勒颈而亡是一种极其痛苦的死亡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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