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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与娇花(29)+番外

邱林寒道:“我们可以输,学宫必须赢。”

大家连连点头。

其实他们对于输赢没有那么在意,只是如今四君势强,早就对学宫的影响力十分不满,是以才弄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四君书院。

以往都是他们赢了,今年戮君带着徒弟过来,其意不言而喻。

倘若学宫输了,只怕四君书院在四君殿支撑下会越发膨胀,取代与吞并学宫也只是时日问题。

学子们年纪虽轻,对这局势看得却很清楚——毕竟以往苏师长可没弄出什么试前训练来啊。

可见心中也没有底。

姜桓闻言,冲风越辞低声道:“我倒是看走眼了,不是一群小白兔,而是一窝小狐狸。”

风越辞没出声,只招了招手。

青牛松开嘴里咬着的草,哒哒跑过来,歪头:“哞哞!”

风越辞侧坐其上,轻摇铃铛,化作晶莹剔透的瑶琴,浮起细碎流光。

他低眉敛目,按着衣袖,掌心拂过琴弦,只听琴声骤起,悠悠荡荡落在心上。众人倾耳,起先都觉十分动听,忍不住放缓心神,不多时,琴音急转,有人当即变了脸色。

眼前幻象纷飞,仿佛一脚踏入十丈软红,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季时妍呆呆望着眼前冲她微笑的年轻男人,喃喃道:“无方哥哥……”

心中有太多想念,太多期盼,明知是幻象,她也忍不住朝他伸手,不忍半分推拒。

但下一刻,心脏倏而疼痛抽搐,如同当头一棒,叫她霎时清醒。

季时妍捂着心口,再看周围,学子们东倒西歪,或哭或笑,或喜或怒,姿态不一,竟是都陷入琴声中难以自拔。

而风越辞信手抚琴,端雅沉静,波澜不惊。

季时妍蓦地出了一身冷汗。

她曾是四魔将之一,虽说在天境之战中重伤蛰伏数千年,转生后修为一落千丈,但境界还在,比四君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此刻竟险些挡不住这琴声。

可见弹琴之人有多可怕。

在阴魔的记忆未苏醒之前,季时妍作为阴都季氏一族的大小姐,从小在学宫修行长大,心中也和众人一样敬重清徽道君。

然而时至今日,她都没有真正看透过这位道君。

小小年纪修道三千,神魂尽散渡过忘川,由生到死,由死到生,这一切哪里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是以季时妍恢复前世记忆后就一直在怀疑——清徽道君与她一样,皆是转生而来!

但他……究竟会是谁?

除了季时妍挣脱了琴声影响,在场还有一个人从头到尾都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姜桓悠悠地站在一旁,嘴角含笑,望着抚琴之人,目光专注得近乎沉醉,直到琴声终歇,都未曾偏离一下。

季时妍神色复杂:“是人皆心有所念,道君这一曲,又有几人能听完?”

听都听不完,又如何去学?

风越辞见诸学子连同苏令谋在内都倒了一片,便收琴化回铃铛挂在青牛角上,青牛蹭蹭他的掌心,哒哒转了一圈,铃铛随之轻响,众人渐渐清醒,皆是茫然羞愧。

风越辞道:“十日内若能静心凝神抵御琴声,足矣。”

苏令谋揉揉眉心,起身道:“的确,若论擅音律者,没有几人胜得过清徽,戮君徒弟也远远不及。你们不必去学什么琴曲,若能在十日内想出办法抵御这琴声,自然无需惧怕他们。”

风越辞微微颔首,示意众人好好修行,便往书楼里面行去。

小书灵扑闪翅膀,歪了歪头,躲在石像后偷偷瞅了姜桓一眼,嗖地飞到了风越辞身边。

青牛欢快地蹦跶蹄子,绕着众人转悠,铃铛上不时传来方才风越辞所弹乐声,众人顿时面露苦色,捂住耳朵,默念一百遍清心诀。

“哞哞!”

“哞哞你快别转了啊!”

“哞哞大佬!求你停下吧,回头给你喂好吃的!”

姜桓瞧小朋友们鸡飞狗跳的模样,噗嗤一笑,三两步追上风越辞,并肩走进了书楼里面,“道君,你也太省事了。”

书灵转了一圈,倏地飞离他八丈远。

风越辞道:“我不懂如何教导旁人。”

姜桓深以为然道:“好巧,我也不懂教人,还是揍人比较愉快。小朋友多挨些打,经验自然就出来了,对吧?”

风越辞不置可否。

藏书楼层层阶梯旋转而上,风越辞缓步走到最高层,将那本《姜帝传》放了回去,又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只有四分之一厚度的《姜帝外传》。

姜桓:“又是姜帝?道君怎么总是看他的书?而且你不是过目不忘么,这书楼里的书应该都看过吧?”

风越辞翻开书卷,“观书百遍,亦不嫌多。”

姜桓败给他了,无奈问道:“那这本外传跟那本有什么区别?”

风越辞回道:“正传多有史实依据,可出考卷。外传多为时人笑谈,当不得真。”

姜桓一听考卷就仿佛听到了学子们的惨叫,忍不住摇头笑道:“当不得真有什么可看的?”

风越辞低头,翻过一页,道:“真真假假,未必如书中所言。观书,并非信书。”

“哦?”姜桓见他偏头,乌黑长发散落肩头,遮了半边雪白脸颊,唯有一双清透的眼眸映出书楼内变幻无声的光影。

风越辞安静而认真地望着书上字迹。

姜桓情不自禁凑过去,碰到他几缕黑发,呼吸间,嗅到极淡的幽香,有些清,有些冷,萦绕间是月下饮雪的醉意。

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恰好看到书页间的几行文字——

“……姜帝陛下生于末路皇朝,少年时曾遭贬弃与迫害,逃亡流落三千里,尝尽世间苦,只得一息尚存,却巧遇天人临凡,得点化,入道途。正可谓‘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第25章 同饮

姜桓忽然按住书卷, 笑了笑, 道:“这本外传有点意思, 写得挺像那么回事。倘若姜帝真的出生于末路皇朝,自封为帝也是合情合理。只是巧遇仙人这个说法太扯,又像是胡编乱纂的话本故事了。”

风越辞不语, 翻过了一页。

——“……姜帝陛下喜怒无常, 一生少有笑颜。百城收归当日, 臣属备宴,有人问陛下, 这一生最开怀畅快之时是否此刻?陛下不答,却在那最高位上冷眼扫过众人,转身掀桌而去……”

姜桓道:“更扯了, 一会说人家喜怒无常, 一会又说少有笑颜,还有掀桌子这举动, 确定讲的是姜帝而不是哪个小姑娘?”

风越辞仍然静默,又翻过一页。

——“……姜帝陛下少年时有一心爱之人……”

姜桓道:“我知道我知道,后面肯定说他心爱之人死了对不对?然后懵懂少年一照醒悟, 开始……”

“姜公子, 安——”

风越辞抬头出声, 姜桓恰好笑吟吟地偏头,两人离得实在太近,只刹那间,姜桓的嘴唇擦过他的脸庞。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戛然而止。

风越辞手中书卷掉在了地上。

“……”

姜桓第一次瞧见眼前人面容上泛起波澜, 那是近乎空白的茫然,不过只短短一瞬,未等人细细琢磨,他便退开,恢复了如常的冷静。

姜桓有心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火烧一样干涩,只好弯腰捡起书卷,递还给他。

风越辞也未再出声,神色淡淡地收了书卷,转身翻阅起别的书来。

姜桓盯着他,心里像有猫爪子在挠,实在受不了这极致的安静,绕到他跟前,举起手,语气轻得像在哄人:“道君可是生气了?方才是个意外,我保证不是故意的。”

风越辞道:“我知。”

姜桓掩饰般地抬手干咳两声,抚过方才碰到他脸颊的地方,一时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若真是故意,只怕这会就要被一箭钉在墙上了。

“道君,”姜桓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平复纷涌的心绪,不再提那个意外,转而问:“你对姜帝很感兴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