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三(57)
想到那个时候的他，伊以心疼起来，想到初见时他身上的那种雨水味道，好像在发着酵，酿出酒味熏得人鼻酸，她伸出手环过他抱住他的肩膀，她很想说以后我都会陪着你但又觉得不必说。
“伊以，”林瑾昱明白她的情绪，“我还好。而且，今后，会更好。”
伊以松开手，开始和他聊些有的没的，她看见月光渗过玻璃落在地板上，心思变得轻盈，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觉得自己问了很多奇奇怪怪没头没脑的问题，又自顾自地说着啊一想到明天阳光很好开始返程就觉得充满了期待。她都没想到回去长汀后还有那么多要面对的人和事。
林瑾昱看了看表，伊以此时在对着月亮喃喃自语，他说，“伊以，十二点了。”
伊以“嗯”了一声，以为他是在提醒她时间不早了快回房睡觉，有些恋恋不舍地，准备站起来。
“生日快乐。”但是说的却是这个。
伊以吃了一惊，随即笑了，“我都忘了。”
七月十三，她十八岁成人。
“自己的生日都能忘？”
“谁叫发生这样的事，”伊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让我把其他的事都忘了。”
林瑾昱起身，打开了房间里的储物柜，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个小小的方形白盒子，他坐回来递给伊以，“也不能算是礼物，只是突然想送给你，所以如果不喜欢的话，十八岁的生日礼物你可以再问我要。”
“这是什么.......”伊以一面轻轻地念着，一面打开了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先是一怔，随即笑了出来，“这也太......”
暗红色丝绒上，静静地放置着一顶光辉熠熠的王冠，通体白色，设计轻盈，大大小小的钻石像是雪色的星星，数不清的小小切割面反射着皎皎月光。
林瑾昱拿起那顶王冠，戴在了伊以的头上，他淡淡的表情淡淡的动作好像在说别在意这只是个小玩意，但是伊以很不淡淡。
“这个......不会是真的吧？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个东西不是应该女王们才会戴么？”伊以觉得顶着头上的玩意比较适合作为什么英国王室成员出席议开幕式。
“公主和新娘也会。”
“可是，”伊以说，“我一个也不是啊。”
“对于我，”林瑾昱说，“你两个都是。”
这就是被承认的感觉吗？公主和新娘的身份，听上去真像是幼稚得要命。但是，从此以后就有了依傍，真好。
伊以只知道笑，什么也说不出。
“你知道你的生日花是什么吗？”林瑾昱问。
伊以摇了摇头，连生日花这种说法她都是第一次听到，好西方。
“羽扇豆。”
“嗯？”伊以不知道是哪三个字。
林瑾昱拿过她的手，在她掌心写字，指尖的一笔一划都带来酥酥的痒。他写完，没放开，顺势拉住了伊以。
“是什么？”
“又被叫做鲁冰花。”
“这个我知道，”伊以说，“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啊鲁冰花。”她轻轻唱了几句。
伊以看了看林瑾昱，他笑着拨了拨她的刘海，她又去看外面的星星，只有零星的几颗在月亮旁边。
妈妈，你看到了吗？
我成人了。
我很幸福。
第28章 盟誓
列车到达煦城南站，是个雨霁晴朗的午后，城市经过雨洗，像是睁开了眼，眼神淡淡的暖。
许沐歌在出站口朝夹在人流中走出来的两个人挥手，林瑾昱和伊以朝他走过来，许沐歌看到白T恤牛仔裤一副高中生打扮的林瑾昱微微地吃了一惊，毕竟在公司只能看到他深色西装黑色大衣。他猛然意识到那个被自己口口声声唤老大的男孩还比自己小一岁。
许沐歌想从林瑾昱手里接过行李，被拒绝了，伊以笑着朝他打招呼，“许秘书。”她斜挎着一个淡粉色的小小布包，包身上缀了很多蓝色橘色青色的的绒球，布包是用绳子扎紧开口的款式，伊以把绳子上的蝴蝶结解开，伸手在包里翻找一阵，拿出一个小小的彩色泥塑，递给许沐歌，“送给你的。”
那是个穿着彩衣的小和尚，赤脚踩在一片荷叶上，眯着眼笑得福气满满，耳朵像一个数字3。
许沐歌接过，笑着看了一阵，抬起头却是对林瑾昱说，“谢谢。”
伊以赶紧挥手，指着自己，“我买的。”
许沐歌说，“谢他跟谢你不一样吗？”
伊以把脸转到一边去，林瑾昱对许沐歌说，“走吧。”
许沐歌把他们送到长汀，完成任务后赶回公司，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位可堪重任的秘书，林瑾昱才有时间拥有一个悠闲假期。他们乘电梯从地下车库上来，进入那户别墅小院前，伊以开始感到紧张，这次成都之行她告诉了林瑾晨叶微尘但是却对王朝歌说谎了，她只说是和班上朋友组织的一次毕业旅行，而另一边许沐歌汇报给Stan的说辞是Lin去欧洲谈一个项目，至于Stan是如何向王朝歌汇报的情况，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在进门之前，林瑾昱把手递给伊以，伊以愣了一下，伸手握住。
艾妮塞和林瑾晨同时听到了门铃声，艾妮塞正要放下手里的活计去开门，坐在沙发上的林瑾晨已经不见了。
林瑾晨边跑边穿上拖鞋，到了门口把门打开，看到门外的两个人露出期待已久的笑容，目光继续下移笑容就变得有点戛然而止，像是一个只奏了一半的音符。
“瑾晨。”先是林瑾昱叫他。
“我们回来啦。”伊以用另一只手和他挥手。
林瑾晨侧身让开，他们走进来。林瑾晨干巴巴地走回沙发，继续拿起那本国家地理杂志阅读，伊以和林瑾昱还没来得及坐下，楼上就传来了王朝歌的声音，“来一下。”
他站在楼梯口，俯瞰的姿态。
林瑾昱和伊以走上去，王朝歌等到他们后转身往前走，经过和屋时王朝歌忽然停下来，但是没回头，声音自前方传来，听不出情绪，“伊以，你就在自己的房间里。”
伊以抬头看林瑾昱，他对她点点头，伊以才松开手，推门进了和屋。
王朝歌和林瑾昱一前一后地走进书房，巨大的书架满满当当，扑面而来一种压力，林瑾昱在身后把门关上，王朝歌到了书桌的位置，没有进去，而是停了下来，林瑾昱跟着他停下来。
大概有一分钟，两个人都没说话。但是林瑾昱感觉得到，面前的老人在强忍着怒气，就像一锅架在大火上的水，在临沸前声音反而渐渐地小了下去。
“你太得意忘形了！”王朝歌转过来，抬手给了林瑾昱一巴掌。
没有任何闪避，林瑾昱结结实实地挨了那一巴掌，他偏着头，右脸开始泛红。
“我叫你回国，安排人教你林家的生意，训练你培养你，你还不满足，难道非要我把女儿也送给你？你的自由我无权拘束，煦城那么多女孩，随便你找谁恋爱结婚，但是伊以，不在这个自由范围之内！”
林瑾昱转过头来，直视王朝歌的眼睛，还是一贯的风度，“先生您对待女儿的方式就是给她一张黑卡让她他乡异地自生自灭吗？”
王朝歌睁大了眼睛瞪着他，没想到这个小辈一句话就噎得他说不出话来，他的脸也开始渐渐涨红。
“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在这里指手画脚。”王朝歌说。
“我不知道很多，但是我知道，伊以她很孤独。”
王朝歌脸上的怒气开始退潮，但是他的意志像礁石，并未改变。
“你懂什么？”他的嘴角现出讽刺的冷笑，带着一个老者的居高临下，“你生在富贵之家，你父亲用命给你挣来用不完的家业，你不知道穷是什么滋味，拥有说不要的机会，当然可以扮清高。可是我要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一张黑卡起码可以保证一个女孩不受苦，起码可以保证她活得下去。孤独算什么？人生在世谁可以不孤独，我不也活到今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