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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1032)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董澜生很快确诊,那军役果然是感染疠气。

这下子胡崃更加激愤,正欲喋喋不休,哪想大胡子竟然率众摆脱了卫士的阻拦,冲来了此处,见晋王妃果然已经亲临广阳,便要上前理论,被诸多亲兵拦阻,大胡子义愤填膺:“都道晋王妃仁义,看来也是言过其实,晋王妃分明便与胡崃这狗官同流合污,视百姓性命如芥,要将染病者活活坑杀,你们这些恶鬼,都是一般蛇蝎心肠,自私自利之流,有谁会真正在意民生疾苦。”

他是当真悲愤加交,血红着眼却满面苦痛:“我之父兄,尽为广阳部军士,如今随武威侯出征生死未明,我亦为了镇守苇泽关,自愿往匠作署服役,家中除了女眷,唯有幼弟一个成年男子,老母亲长年卧病,并不是身染疠疫,不想竟被胡崃这狗官下令坑杀!又因村中有人染疫,胡崃非但不思救治,甚至下令封锁,我那长女,三岁之龄,因为封锁令也不幸染疫,高热致死,眼看其余至亲也不能幸免,难道我们就该坐以待毙?!”

八尺男儿,说着说着竟是涕泪横流:“就说早前患病昏厥那位,他有三个兄长,尽都死于战场,兄长遗孤不幸染疫,不得救治便被坑杀!如今他也不幸染病,眼看也只有一死,可若他也难保性命,一家便就断子绝孙了!晋王妃,你口口声声体恤民生爱护军属,敢问就是如此体恤爱护而已?既惧疠疫,又何苦涉险前来广阳,既来了广阳,带着这些可笑之物生怕染疫岂不虚伪?”

第994章 这回真紧急了

“狂徒住口!来人,还不将这叛逆罪徒拉出去斩首示众!”

这个暴跳如雷的人当然是胡崃,但不过他一声令下之后,当然不可能遣动在场的晋王府亲卫,就连衙役们也是面面相觑之下保持缄默,因为他们都留意见晋王妃极其冷厉的神色,以及扫向胡明府时霜冻般的眸光。

“当疫情爆发,官府不思救治而一味封锁疫区,甚至下令坑杀病疫,这确为谬罪,此行非但视人命为草芥,更加不能禁止疫情扩散,对于那些失治而亡百姓,我深感愧责,也能够体谅邹二郎等等,为救家眷反抗谬政之行。”

大胡子一听晋王妃初来乍到,竟然能够准确称谓他的姓氏与排行,心中也是一震,那怒火稍减,悲观顿少,莫名便有一股绝境逢生的期翼,可两眼却更加血红,直直瞪视着那棉纱覆面的女子。

“不过为防疫情扩散,将病患隔离必不能少,段四郎被确诊染疫,为防诸位也感染疠气,当然是要将他移出县衙隔离安置,不过邹二郎放心,我可用性命担保,晋王府医官董澜生等等,必定会竭力救治患者,我虽不能担保所有患者都能化险为夷,但只要他们一息尚存,便绝对不会被活活坑杀,再者,晋朔甚至河南道等地,接下来也将有不少医者赶往广阳,诸位之亲眷倘若不曾感染疠疫,也会立即迁出疫区妥善安置。”

十一娘挥手示意,白鱼等亲兵立即又抬上一筐棉纱,分发给邹二等人。

“你们说我忌惧疠疫,我不否认,因为无论尊卑贵贱,面对灾疫,谁也不敢担保就会安然无恙,我来广阳,是为平息疫情,组织广阳军民众志成城抗击安东军,而不是打算来送死,我当然也不愿意感染疠疫,就这么死在广阳。”

眼见着邹二等怔怔捧着棉纱,虽不再悲愤填膺,或许是因为不自在,竟都没有使用来遮覆口鼻,十一娘口吻越发温和:“这些面罩,都是先经汤药浸透,再被炭火烤干,对于疠气具有一定防范作用,不仅是我等,如今已对广阳民众发放,诸位应当明白一件事情,疫情汹汹,无论为人为己,都当自觉防疫。”

就这么三言两语,但彻底使“暴民”信服,十一娘干脆下令宽赦诸人抗议官府之罪,将他们释放,只是这时无法判断邹二等人是否已经感染疠气,不能让他们回去匠作署值役,而安置在观察区。

胡崃却因为晋王妃处措大为不满,只他那抗议的话还没说出口,晋王妃便是一番当头喝斥:“胡明府,你难道不知广阳既为关城,若遇灾疫,情势更显急重?疠疫爆发,你既不能及时控制,何故不报州府而自作主张?你难道不知苇泽关外,有安东二十万大军围困,倘若处置不当,激发民乱,秦郎将顾此失彼,便会造成敌军破关而入,晋朔若失,你打算如何向朝廷交待?”

胡崃哑口无语,十一娘方才暂且放过他:“如今情势,你我首要责任便是控制疫情安抚民心,我先从晋阳城紧急征调共三十余位医者,八千卫士,陆续应当还有各地征集医者、药用送至广阳,防疫之事胡明府当奉董医正、田医正等措见为首,力求杜绝疠疫扩散,救治疾患,可别再想着推卸责任了,只要苇泽关平安,论是多大谬责,胡明府尚且能够将功补过,可要是苇泽关有任何闪失……你我谁也不能脱身事外。”

这话听来虽是告诫,但也带有既往不咎的意味,做为官场上的老油条一根,胡崃自是听得明白,故而也不再与晋王妃争论是非黑白,干巴巴地应诺而去。

不过十一娘当然不指望胡崃能够尽职尽责,转身交待碧奴:“防疫之事,你与孟九嫂、齐姬诸位多多废心,千万告诫百姓谨遵医嘱,饮食必须当心,尤其溪渠之水,是切切不可再饮用了,另,倘若发现身体不适者,立即送至隔离区,不可犹豫耽延。”

原来听说广阳事急,晋王妃要亲自赶来疫区,孟九嫂等女眷竟然也不甘落后,呼吁奔走,让诸多世家贡献私兵药物不提,甚至请命随来晋阳,十一娘料到广阳必缺人手,也没有拒绝她们的好意,只是剔除了那些身体原本不算健壮,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贵妇人。

然而“晋王殿下”当然不会对这些政务产生兴趣,依然是留在晋阳贪图享乐,不过不仅齐姬坚持要助王妃一臂之力,甚至连元氏也私下表示,愿意生死与共,只不过对于后者,十一娘当然是婉言谢绝。

又有阮岭新妇李舒迟,虽说是新婚,刚来晋阳不久,这回也坚决要求要跟来助手,十一娘想着横竖阮岭这个长史也会同行,便没有拒绝。

碧奴这时便格外提了一提李氏:“李娘子年纪虽轻,但途中听她言谈,竟然很懂得一些医术,便连孟娘子也甚是佩服,这回防疫之事,婢子倒认为李娘子更能担当。”

要说阮岭这位新妇,也有十一娘居中撮合,正是洛阳尹李辰翁的侄女,许是得了自家长辈叮嘱,李氏自来晋阳,便有心与晋王妃来往密切,十一娘从她言谈举止,倒也认同李辰翁那句“温柔敦厚”的评价果然不错,并又认为李氏甚具聪明才智,且看阮岭虽说当初对这桩姻缘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然而当李氏一来晋阳,极快便与阮岭如胶似膝,这回又坚定不移要求祸福同当,把阮岭感动得一塌糊涂,足见不是那等自矝家世高傲狂妄之辈。

世家女儿,虽多数用心琴棋书画,不过偶尔也有专研医术等等冷僻才能者,十一娘听说李氏对医术深有了解,倒也不以为奇。

只不忘交待碧奴:“最好莫与胡崃冲突。”

碧奴便有些不解了:“这个广阳令,分明就是奸歹之徒,王妃何故对他如此客气?”

“胡崃是谢饶平党羽,广阳令非他莫属,我暂时动不得他。”

十一娘不过简单点拨一句,碧奴略经思索,倒也想明白了其中厉害。

广阳紧邻苇泽关,广阳令虽说没法干涉军事战务,然而当然是韦太后安插在武威侯左右用作监视的棋子,必需是绝对可信之人,所以才择中了胡崃这么一个谢饶平的党徒,谢饶平不似毛维,表面上与晋王系并无利益之争,那么王妃若想铲除胡崃,必然便会让太后动疑,而且只要苇泽关未失,胡崃只要咬紧“杜防疫情扩散”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根本不可能被韦太后治罪坑杀疫民——事实上地方一旦爆发疫情,主张封锁疫区坑埋疫民导致病骨遍野民不聊生的官员,远远不是胡崃这一个两个,而真正因为官员失职勃然大怒下令将其处斩的君王,在大周反正就只有武宗帝一人,到肃宗朝,反而有个官员因为治下爆发疫情而未曾坑杀疾患,被政敌弹劾,背着失职的黑锅丢了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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