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1094)
“殿下可曾打听清楚丽妃出身?”
“是户部侍郎常序之女,其嫡姐便是贵妃,这常序本是毛维党徒,早便向元得志投诚,长女常贵妃曾为同安伴读,应当早被太后择中,却不料丽妃因为貌美,更得天子欢心,丽妃是庶出,想是生母也甚得常序宠爱,故而性情养得竟比嫡姐还要骄矜,所说琴棋书画四艺皆甚精谙,一朝赢得圣宠,想必会与咱们那位小皇帝同心协力。”
“元得志暗中已投蜀王,想这丽妃之所以能得机会,少不了元得志暗中用力,他自也希望丽妃能与天子齐心,于他将来荣华富贵才更有保障,不过皇后乃韦氏择定,丽妃竟敢对皇后不敬,甚至挑唆得天子对皇后越发不满,太后原就不喜丽妃,日后更会深恶痛绝。”
“不过元得志行事谨慎,想必并未唆使常序背逆太后,太后看在常序这党徒面上,暂时也会容忍丽妃,不过日后……蜀王正式举事,常序便大有可能被元得志争取,毕竟丽妃若将皇后之位取而代之,常序才能称为真真正正国丈。”
“这一场恶战,且得几年才能激化呢。”
“又有一件异事,太后原本打算配给秦八郎那女子,便是雷霆甥女,竟然意图入宫为女官,任知故恳请太后允准,结果太后却让那女子出家成了女道士,令她跟着莹阳阿姑住在上清观里。”
十一娘稍稍动了动脑子,笑道:“想来这位任娘子,原本也是踌躇满志意图后位,一来才貌双绝,二来有雷霆这么个手掌兵权舅父,太后又怎会冒险让她入后宫?只怕是连参选机会都没争取到手,任娘子仍不死心,以为凭女官一职入宫后总有与天子面见机会,任知故也许识破侄女野心,却认为有机可图,也许根本未曾识破,以为侄女机智又具才华,能侍奉太后左右岂不又为家族助力,结果却碰了一鼻子灰,只是阿姑身边,无端端又添了个这么不省事之人,又得烦心了。”
“伊伊也不用为阿姑烦恼,任氏哪里受得住道居清寂,没几日便病倒了,太后许她回家静养,省得把病气过染阿姑,任氏病愈之后,她母亲雷氏便恳求太后,道娘家有个侄儿,因与任氏青梅竹马,闹着要求娶任氏,任、雷两家原本就是姻亲,太后也不介意他们亲上作亲,见任氏总算打消了野心妄想,也没再强迫她终生不嫁。”
贺烨又提起两人,一个是柳七娘的丈夫韩东,原本是在朝中任崇文馆直学士,听说甚得元得志看中,却忽然自请为河北道临漳令,已经到任。一个是邵广,被正式任命为河北道巡按,尚在赴任途中。
“燕国公虽然兵驻幽州,太后先以雷霆牵制,尚觉不足,又派调邵博容监督。”十一娘笑道:“看来邵博容这些年成功争取太后信任,已经被视为心腹了。”
“虽说博容与绚之共称长安五子,私交甚好,太后先是信其忠正刚直,必定不会背逆于她,再者博容娶韦元平嫡长孙女为妻,论远近亲疏,太后当然不以为博容会偏向咱们,博容身边又有韦氏这个耳目,太后便更加放心了。”贺烨亦笑,却道:“伊伊七姐既然随夫赴任河北道,怎么经过太原时未曾来府看望?”
十一娘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与七姐之间情谊原就不比九姐亲密,当年未曾助益七姐夫授职,怕是因着这事,七姐尚且还忌恨着我吧,不过我从前看来,七姐夫性情甚是软弱,原本弘文馆直学士这类清要之职更加适合他,怎么忽然自请调任地方县令,这也不符合七姐对他期望。”
贺烨不知十一娘压根不把柳七娘当作姐妹看待,以为到底是血缘至亲,难免记挂,故而十分多事的遣人打听了一番韩东这些年的历事,不想却得到了柳七娘根本不曾随韩东赴任的消息,夫妻二人之间矛盾争执竟至于形同陌路,他倒不便说给十一娘平添忧愁了,又没想到,柳九娘在得知十一娘有孕的喜讯后,寄书道贺,却是在信中提起了这桩事件,到底还是没有瞒过十一娘。
第1057章 自遗其咎的七娘
原来韩东之所以能够谋入弘文馆,到底还是走的元得志这条途径,但若论“功臣”,并非韩东自己,而是妻子柳七娘,多亏“贤内助”楚心积虑,终于赢得了几分大姚姬的好感,让儿子找元得志的某个党徒提了一提,韩东便得了个校书郎的基础职位,虽说只是区区从九品上,但已让不少前进士羡慕。
柳七娘到底是出身显望,当然明白校书郎虽说是个良好的起步,却也仅仅只是个起步而已,韩东要想逐步提升,仅有大姚姬的“招呼”可远远不够,然而七娘是女眷,纵然有那利欲之心,自幼受教闺范,当然行为不出色诱元得志这等下流事,一边仍然交好大姚姬,一边提醒韩东多与元相府那些僚客交道,这些人在元得志面前时常提起韩东,方才有望赢获元得志信重。
韩东自幼受圣贤教诲,其实极其不愿依靠攀附高升,奈何拗不过七娘,被逼迫着,硬着头皮与僚客来往,这样在元相府上各类宴会,他便也有了出席陪坐的机遇。
可如此一来,那些眼红韩东谋得校书郎一职的同年,便生出许多讥论,讽鄙韩东堂堂大族子弟,竟靠阿谀奉承得职,有辱士人风骨,韩东又气又愧,并不敢埋怨七娘,只暗暗郁怀,越发沉默寡言。
元得志极长时间并没多么留意韩东,不由让七娘暗暗焦急,一回,她听大姚姬说起,元得志有个远亲族兄,投来京都以经商为业,积攒下丰厚家产,元得志对这族兄很是看重,这位族兄晚年得子,对儿子视若珍宝,以后万贯家财,当然也全由独子继承,此子岁已十六,到谈婚论嫁之龄,族兄自是看不上商贾女儿,有意联姻世族,元得志正在为族侄斟酌婚事。
七娘听后眼中一亮。
原来韩东自谋入弘文馆,也有一族亲从富阳来投,与韩东出了五服,论辈份,韩东要称一声叔父,韩叔父苦读多年,一门心思要考取进士,奈何连连落榜,年近不惑,仍然未得功名,又不死心,听说韩东在长安立稳脚跟,便带着妻儿来投,指望借族侄人脉,努力考中进士。
韩叔父有个女儿,及笄之龄,尚未定亲,岂不符合元族兄的条件?
七娘生怕这个良机被他人抢占,先在大姚姬面前许下话来,根本便没想过先与韩东商量,回家便对韩叔父提了这门婚事,韩叔父虽说是白身,却是大族门第,而元得志虽说如今贵为国相,其家族仍然是寒门,更何况元族兄仅仅是个商贾,连官宦门第都称不上,韩叔父如何情愿让女儿嫁给一个商贾子?
七娘见韩叔父犹豫,冷笑着逼迫:“叔父仔细衡量,元相国如此看重这位族兄,可不仅仅因为同族同姓,此族兄掌管商事产业,分明便是为元相国提供资财,叔父若能结此姻亲,亦算元相国自己人,还愁春试不能高中?”
韩叔父为自身前程考虑,咬牙答应了这门婚事。
富阳韩氏可不比得三流世族,是真正的名门大姓,族兄能得大姓之女为子媳,对于元氏一族也算荣光,元得志当然喜出望外,这才真正关注韩东,有他提携,韩东便大踏步从校书郎擢升为直学士。
却没想到,元得志那族侄性情暴躁,族嫂也是刁钻恶毒,可怜韩小娘子一个大家闺秀,嫁入元家,上受婆母刁难,下受丈夫打骂,她原本就不中意这门婚事,却拗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心里怎不委屈?如此郁郁寡欢、百般煎熬,过门不到两年,在产子后病故了。
韩叔父还有一个儿子,岁才十三,因胞姐亡故,深恨族兄韩东夫妇二人逼促这门婚事,在姐姐丧礼上,气不过当众指责韩东,故而韩东更受士人同年恶鄙,又兼感伤族妹悲凄而亡,心中不由渐渐有了芥蒂。
约又过了一载有余,元得志过寿,寿宴上酒喝得尽兴,便将府中好些美姬侍婢赏予党徒,韩东也在其中,称自己求娶七娘时曾许诺言,此生不纳姬妾,婉拒了元得志的“美意”。事后七娘听闻风声,知道元得志为此心怀不满,连忙往大姚姬跟前道罪,硬是又把那姬婢讨要回家,还狠狠指责丈夫一番,道韩东不知变通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