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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1273)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但冯继峥不敢举实例。

因为当今天子,便是德宗嫡长子,又正是因为年弱而失储位,起事之前,有谁会相信贺烨乃贤智?被认定“贤智”的仁宗帝贺衍,甚至不能称为守成之君,若非贺衍懦弱无能,又怎会有韦氏专政导致险些亡国,至于冯继峥曾经追随的穆宗帝,那就更与贤智没有丝毫关系了,陆离的言下之意,冯侍郎根本没有资格担当评断“贤智”的标准。

冯继峥哑口无言,太后党摆明也不想尽力,之于更多官员,此时都在观望皇帝的态度,倒不是说他们皆为见风使舵之徒,盖因英宗以来,建储多以私亲而不顾名分,实在是造成了太多纷争不宁,当今天子有意拨乱反正,无论基于礼法还是国情都站得住脚,固然如此一来,后族眼看声威更重,底下人也的确难以反驳。

又的确有那些心存欲望之辈,不无暗中打算——皇长子即便立为太子,天子春秋鼎盛,太子继位还遥遥无期,在这一段时间,太子党羽渐丰,十之八/九便会触发天子忌惮疑心,父子之间一旦激化矛盾,太子也不是可立而不可废,嫡长子之所能为嫡长子,无非皇后所出,可要是连皇后都换了人,抑或是太子有谋逆的罪名,当然便会遭到废弃。

立得早,不一定站得住,登高大有可能跌重,何必执着一时之争。

贺烨见立储之争反而不显激烈之势,他当然要表明意见:“纵然皇长子贵为储君,仍要接受众位爱卿,三师六傅督导教促,朕相信太子不会辜负寄望,能够担当社稷之重,今后行事但有偏失,众卿皆可谏劝督正,朕以为,王公为国之栋梁,钜人长德、道高望重,可拜太子太师,王公可愿担此大任?”

王准准当然不会在这时谦让:“臣,承蒙圣恩,不敢懈怠,誓当竭诚尽节,不负陛下寄望。”

倘若太子太师为陆离、贺湛甚至柳信宜等后族朝臣担任,冯继峥尚有借口驳谏,然而京兆王虽乃后族姻亲,但王淮准的德望却不容质疑,更关键的是王淮准一旦成为东宫辅臣,迟早都会卸任尚书令之职,退出政事堂参政,这个职位的空缺已经足够引起众人的垂涎,冯继峥纵然驳谏,也势必力弱势孤,他已经不能阻止立储了。

臣子可以有自己的主张,但是没有特权让多数服从自己这个少数,更不可能强迫皇帝单单重视自己的意见,故而往往有固执的朝臣,当谏言无法得到认可时,不惜死谏抑或挂冠请辞,以显风骨,但显然冯继峥不具备这样的胆魄,他很识时务的闭上了嘴。

贺烨的目光轻轻扫过原本寄予重望的这个大臣,没有显现更多的不满,但已经对他特别关注了。

他已经开始怀疑冯继峥的居心,如果此人并非表面上那么气骨嶙峋,当然不足以更多器重,甚至作用还不如徐修能,徐修能起码是个真小人,伪君子从来便比真小人更加险恶,一着不慎,便可能被伪君子反噬。

陆师待他纵然忠耿,善待陆氏一族理所当然,但冯继峥还没资格有恃无恐,如果他仅仅只是担忧后族坐大威胁皇权也还罢了,要是另存欲望……

贺烨的食指轻轻一叩膝盖,目光并没在冯继峥那张看似正气的面容上更久停留。

第1222章 祸难多因“不服输”

相比立储此一大事,突然恩封两位公主的事件并未引起朝堂之上多少震荡,然而长安公主也还罢了,亲生父母虽说得到了追封,但为亡故之人,又无其余亲眷,也就是市井之间,从前旧邻,无不感慨帝后隆恩,使得义勇遗孤从此贵为金枝玉叶,天恩降于普众,普众自然庆幸。

相比之下,怀孝公主的亲生父母,原本只是寻常世族,如生父方崭,就是个纨绔子弟,文不成武不就,有个花名称作方必输,指的是他在赌场的战绩,足见一无是处到了何等地步,然而因为太后提携,一跃而为越国公,虽只是虚封,不享封邑更称不上权重,起码还占个“位高”,至少他自己,足够洋洋自得。

方崭的正妻任氏,也就是越国夫人,就更加沾沾自喜了。

她是家中的嫡长女,却并非与华阳夫人任瑶光一母同胞,越国夫人生母早逝,华阳夫人之母实际乃她继母,故而姐妹两容貌差异甚大,越国夫人五官平凡,属于必须施以浓妆一类人——否则太过普通,根本无法张显世族女儿的风仪贵重。

但越国夫人倒也乐观豁达,并不会妒恨妹妹的惊世别俗,姐妹两个又还差着些年岁,不至于因为首饰衣着更甚婚嫁诸事产生争斗,感情也算和睦,纵然越国夫人所嫁非人,一度无望妻凭夫贵,连生了三个女儿,大受翁姑刁难,丈夫不成大器不说,给她添了一堆庶子庶女,家中多少姬人婢妾也不提,外头还包养着两房美妾……

总之做为嫡长女,任大姐全然不如任小妹因为有个得力的外家,日子过得万千宠爱于一身,但任大姐很懂得“知足常乐”,翁姑刁难,她便卑躬屈膝,丈夫花心,她也不闻不问,如此贤良忍让,硬是让方家找不到借口将她休弃,再者她与小妹和睦,过去小妹的舅舅雷霆也会替她撑腰,日子一长,倒让翁姑认为除了没有诞育嫡子,这个儿媳几乎无可挑剔,态度竟也大有转变,任大姐的日子过得越发轻松畅快了。

如今成了越国夫人,功臣便是任小妹,夫家更是对她刮目相看,那些妾室也终于偃旗息鼓——无论生多少儿子,将来都比不过怀孝公主尊贵!任大姐更觉扬眉吐气,连日以来,但凡行止都是昂首挺胸,但凡见人都是谈笑风声。

这也算是飞上枝头成凤凰,母凭女贵了。

又纵然大周忽然恩封了个越国公,国丧未除,越国公府当然也不可能大宴宾客,只不过仍有不少意图攀附之流,登门道贺,只要不饮酒行宴,却也不算触律,越国公府门前一扫冷清,也有了几分显望之势,自上及下都是喜笑颜开。

其实什么越国公府,皇帝压根没有另赐宅邸,只封了个爵位,牌匾都懒得赐下,是方家自己挂牌,无非是把老宅变成了“公府”。

但这方家,其实早已势衰,老小皆为纨绔,任氏嫡宗原本是看不上这等门户的——任瑶光之父,与任知故可还有不小距离,她这一支,祖父时就是庶出了。

任瑶光的父亲也是庶子,不过一表人才,这才被嫡宗稍微看重,元配因族长提携,虽相貌有失秀美,好歹也是世族闺秀,不想短命,生下长女不久病故,任父因风流倜傥,引得雷氏芳心相许,但当时雷霆还没得韦太后重用,故而这门姻缘也不算太离谱。

就算任大姐出嫁时,雷家也并未腾达,她的外家虽然是世族,奈何母亲早逝,外祖父及舅舅并不愿意更多照顾,婚嫁时多有不如意,又哪能想到如今还有这等造化,连夫家都得以她为荣光。

乍然富贵,虽未免张狂,更加有些不知所措。

这日越国夫人一听皇后的姐姐柳七娘来访,二话不说就下逐客令:“我之所以得如此荣耀,全靠太后恩典,京兆柳乃后族,为太后敌仇,柳氏能安什么好心?我已多次拒见,她竟不依不饶,真真腆不知耻,不用对她客气,她妹妹虽为皇后,夫君却不过一介县令,有什么资格让我礼遇。”

可越国夫人身边的媪妪,却是任瑶光的乳母,此时毫不客气反驳:“华阳夫人听闻韩柳氏屡屡登门,思量再三,认为韩柳氏也许并非居心不良,她从前便与元夫人来往密切,虽可能为皇后耳目,如今皇后伪装已被太后揭穿,韩柳氏身为皇后嫡姐,哪里至于继续忍辱?她有何来意,夫人不妨一听,要是对太后有利,何不利用?”

越国夫人也没有固执己见,适才答应面会。

但言谈时仍然摆足了架子:“娘子可是稀客,但俗语有云,无事不登三宝殿,娘子百折不挠,未知目的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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