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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1448)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十一娘默默想了许久,马马虎虎找到一个理由——裴郑蒙冤,太后乃元凶,而仁宗帝听信谗言,也算犯有过错,迟儿现下身为储君,此案既已昭雪,理当前往拜祭。

至于她,则是为了曾经对陆离的应诺。

这理由当然十分牵强,因为储君及皇后的拜祭,大可等到追恩厚葬之后。

可十一娘刚说了个开头,尚且不及解释,便听贺烨说道:“不仅迟儿应当去,连朕也应当同往,兄长过错,朕理当代为承担,待告慰冤灵,自认错责之后,再行追恩,才示挚诚。”

根本便不觉得十一娘的提议,有什么不近情理的地方。

但十一娘当然心知肚明,这只是贺烨根本不想深究而已,只要她想做的事,他可以不问情由,只以行动表示支持。

皇后再一次因为感激,致使泪眼模糊,但她明明没有发出半声哽咽,贺烨却有如目睹一般,突而靠近,一手确定她的面颊朝向,一手便又准又稳地用指头刮过她的鼻梁:“皇后最近,眼泪也太多了些,原来女人一但动情,竟如此爱哭,怎么皇后这时一点也不怕害臊了?”

眼睛前突然有皇帝放大的嘲弄的笑脸,狡黠却又不失温情,更显丰神俊朗,怎不让皇后意乱情迷,胸口一热,脑子一昏,便主动献吻,纵使身体之间还隔着几案,这一拥吻竟也难舍难分、缠绵入骨。

——

复兴四年十月寒衣节,天子携同皇后及储君,至长安城外郊野,一片冷清的坟茔。已经过了二十六载,这里埋葬着裴郑二族上千亡骨,他们曾经为了这个帝国殚精竭虑,却冤死于铡刀之下背负叛逆罪名,虽得收葬,却不许立碑不许拜祭,数十年春秋交替、寒暑更移,森森坟茔已被杂草淹没,而今终于才迎来了天下至尊的拜祭,亲口宣告沉冤得雪。

经薛谦及终于调返回京的柳誉宜辩认,也是废了不少力气才寻获裴公及其长子的坟茔,贺烨亲自献酒三载,已经改回裴姓的昭儿披麻戴孝匍匐跪拜。

十一娘到底未曾跪拜,她只是携同迟儿,于父祖坟前,深深鞠躬。

她强忍眼泪,只默默语告:大父、外王父、阿父、阿母以及舅父舅母诸位亲长,以及阿兄、十一弟,渥丹所有家人,渥丹终于可以来看望你们了,渥丹身边,是夫君以及犬子,渥丹虽不能告诉他们实情,不能让他们相认诸位亲长,以晚辈之礼祭拜,但渥丹相信,诸位亲长,诸位手足,亡灵有知,应存安慰。

她那些至亲至爱的家人,其实从未想过报仇雪恨,正如她的母亲,服诛之前,劝慰的也只是让她好好活着,不要怨恨贺衍,只要坚信族人并未叛逆,今后继续昂首挺胸的生活。

她辜负了母亲的嘱托,渥丹的人生,没有办法继续,更没有能力洗清亲人们背负的冤屈。

阿母,女儿很庆幸,庆幸既能达成志愿,又无愧良知,这一路虽说艰辛,女儿对不少亲友也的确亏欠,但女儿并未因为仇恨,便沦为恶极之徒,女儿行事,没有违背家训,所以女儿可以面对诸位亲长,自认问心无愧。

阿母,女儿余生,有圣上照抚,有迟儿陪伴,必当美满,阿母今后,终于可以不用再为女儿担心了。

诸位亲长,渥丹希望,亲长亡灵从此能得安宁。

十一娘原本认为就是如此了,虽然因为贺烨的同行,让她无法跪祭亲长,但这些虚礼都是次要,她相信亲长亡灵,能够感知她的虔诚。

可细心的贺烨,后来遣退了诸多顺从,竟要求迟儿跪祭。

“为父曾受裴皇后庇护之恩,她是你世母,而这片坟茔,收葬者皆为你世母之亲人,迟儿应替为父,跪拜恩谢。”

而后又交待十一娘:“伊伊还要代绚之告慰亡灵,我与迟儿会在稍远处等你。”

十一娘终于可以膝跪痛哭。

但她隐隐猜疑,不知贺烨是否洞悉内情。

回程途中,便很是犹豫,想试探,又不敢。

贺烨感知道十一娘的忐忑,将她搂在怀中:“伊伊对我有所隐瞒,我无意深究,你不用为难,更不用解释,你若觉得瞒着我是为我好,我当然领情,有些事,不用告诉我。”

他其实并不知道为何十一娘,对于裴郑二族会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因为再是如何机敏,贺烨也猜不透那等匪夷所思之事,他也好奇,有时极受困惑折磨,但他感觉到真相或许极其危险,并不为他所能接受。

以贺烨的智慧,当然明白有些事情不宜深究。

就这样好了,只要从此之后,能两无猜疑,能携手白头。

十一娘将面孔埋在那方温热的胸膛,这一回没有哭泣。

再见,渥丹,她再一次默默地说。

第1390章 设网

韦元平最近很焦虑。

罢相之后,再兼韦太后谋刺失败,贺烨竟能大难不死,虽瞎了眼睛不能视事,但执政大权却落在柳皇后手中,这个女人比贺烨更加凶狠,韦元平实在觉得前途堪忧,虽然说,柳皇后看似接受了“太后无罪”的结果,也并无意诛连。

但韦元平当然不会如释重负,他太明白权夺这一战场的残酷性了,贺烨既心知肚明纪驻铤是被谁指使,又哪里还能饶过太后及其自己,那纪驻铤据说还没死呢,指不定什么时候便将掀生弑君重案!

除非太后能够绝地反击,再夺政权,否则莫说荣华富贵难保,恐怕会有灭门之祸。

太后总不会就此认输吧?韦元平恨不能立即面见谏言,但奈何他这时已经没有资格再出入宫禁了。

也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任知故身上,但任知故对他却爱搭不理,竟也是个见风使舵之徒!

这倒是韦元平错怪,任知故莫说牵涉已深,纵然还有见风使舵的余地,他也决不会对京兆柳卑躬屈膝,任知故自知死路一条,早晚都会获罪,也懒得再作无谓的挣扎,这也是他仅存的尊严,故而已有从容赴死的准备。

更无必要再搭理他其实一贯便看不起的韦元平,窝囊一流货色。

韦元平就只能在家中暴跳如雷:“什么!那些无知百姓,竟也敢毁谤太后陷害裴郑二族?”

“晋国公?裴广施竟被追恩晋国公?!且让曾孙裴昭袭爵?!”

“哈哈,裴昭竟然谢绝袭爵,自称未立建树,无颜坐享荫封,立志以一己之力,光大门楣,这才足以告慰先祖?小子真是狂妄!”

又将两个孙女,也就是邵广之妻韦缃,以及燕王妃韦纹唤来,好一番耳提面命:“别以为你们乃出嫁之女,就可以不受诛连,只要太后获罪,你们一个也跑不了!邵广这时,职任御史中丞,怎能眼看太后受谤?理应上谏,逼迫皇后禁绝流言,将那些污陷太后之贱民,逮拿处死!还有燕王,如今掌管禁军,足见仍受圣上信重,难道眼睁睁看着中宫擅国,而不加劝谏?!圣上尽管目疾,听闻龙体已然康复,不能阅读奏章,自有官员诵读,怎么不能决夺政务!”

韦缃与韦纹尽皆唯唯诺诺,没有顶撞祖父,只告辞之后,返家途中,韦缃特意邀请韦纹共乘,提醒道:“纹妹妹可别糊涂,燕王原就耿烈,不似我家邵郎,有时还不失温情,倘若纹妹妹真听信大父之话,游说燕王,必遭斥责,说不定从此会被燕王冷落,燕王可是连德妃被处死,都不肯求情!”

韦纹愁眉苦脸:“我哪敢真去游说,今日大父请我归宁,我禀知大王,他冷着脸丢下好自为之四字,就足以让我胆颤心惊了!可大父……难道咱们当真可以不管不顾?”

“我从前不知……太后竟然作恶多端达到天怒人怨地步,大父也是难辞其咎,又岂止我们能够帮得?但在我看来,皇后宽仁,圣上更加明德,如姚潜等等家小都未受诛连,想必,也不会对我韦家斩尽杀绝,总会为家门,留下血脉承续,这已经是天恩浩荡了,看看毛维……满门阖家,可都被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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