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148)
紧跟着就说起详细,某县某村某户,情形与曹氏别无二异,不信大可打听。
“兄台细想,哪有如此巧合之事,大家连犯厄都差不多,并且全是刘玄清云游施惠之处?再者,都说刘玄清道法出神入化,真真疾重者,可曾经她妙手回春?”
农户被这一提醒,顿时神魂出窍。
当真与舅兄商量议定,按行商列举一一打听,果然得闻大家境遇八/九不离十。
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立即茁壮成长。
农户们虽然信奉鬼神天意,可也耳闻过不少神棍诈财之举,当初之所以对刘玄清信之不疑,无非是因为她打着太后信重旗号,谁会怀疑大慈恩寺高僧是江湖骗子?只要被皇室遵奉,小民只有诚服的道理。
当然,那个捅破天机的行商至此再也不会出现,无从打听。
因为他是贺湛心腹。
挑选蛊惑之人也是经过精挑细选。
朱姓农户与妻子曹氏夫妻情深,又是性情中人,甚大机会不甘忍气吞声,而力求为亡妻讨回公道。
至于其余,有的虽然不愿为了妇人得罪显贵,但经不住蛊惑,认为有利可图,至少去长安打听打听风声敲敲边鼓还是不会拒绝,有的虽为布衣,然则颇有血性,听闻家眷可能是被人存心害杀义愤填膺,当然也有胆小怕事者,不愿再惹是非。
可是,有那么几户心存不甘蠢蠢欲动也就足够。
与此同时,刘玄清因为再次“通灵”,一时成为市坊间风云人物,邀约不断,这番盛景,彻底将蒋家小儿失踪一事造成的阴霾驱之一尽,刘玄清当然不会杞人忧天以为太后的计划被人预先破悉,并狗胆包天与太后作对,她以为——即便是碰巧有人要对她不利,看此情形后也会偃旗息鼓。
发现“圣母兴周”的得道仙人若成欺世盗名之辈,简直不像话!
一点都不科学。
只要这段时间将蒋大郎应付过去,待太后大功告成,大不了造成走水事件声称尸骨无存,没让他陪钱已是大幸,还闹什么闹。
如果应付不过去,大不了杀人灭口,蒋大郎一死,对方也无计可施。
刘玄清前所未有的狂妄起来。
高高一叠邀帖经她挑挑拣拣,荣国公府居然还排在第五位。
也是正常,刘玄清自以为荣国夫人已经是她信徒,保持来往即可,相比之下,“新客户”更加重要。
长安城内气氛已经空前紧张又异常热烈,除了闭门待客的王家,但凡与太后沾亲带故的家族门前都是车水马龙,柳家自然不会例外。
可繁忙者却是源平郡公三兄弟,女眷们相对轻松。
尤其十一娘,这段时间她只忙着与众位姐妹冰释前嫌。
柳荧玉一事出后,倒没什么人敢再挑衅十一娘,但大家看她的眼光无不显示“敬畏”二字,就连柳瑾都受到影响,有回与十一娘不留神路遇,居然像见鬼般哭嚎起来,还一边求情:“妹妹知错,姐姐莫要报复。”
十一娘:……
就连白姬都无比尴尬。
十一娘为了终止“妖魔化”,不遗余力显示和善可亲。
她有心这么做了,效果自然不会差强人意。
原本对十一娘心存不服的孩子们,当见她当众展示画艺之后已经五体投地,更不说十一娘一点没有“天才神童”高高在上的架子,十分乐于分享画艺心得。
至于那些心存好意,主动指教她琵琶音律的姐姐们,十一娘也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众人连好胜心都得到补偿,于是仅余那点芥蒂也烟消云散。
而在这番“你来我往”“彼此为师”中,十一娘还真发现了一位“天赋异禀”——便是柳婷而。
婷而没有正式学习过绘画,可才刚尝试临摩,已经不俗。
十一娘自认为当年启蒙时,也多有不如。
倘若柳婷而也有她前世机遇,经过数载精进,成就只怕远超蒹葭伊。
因爱好相投,十一娘与柳婷而就越发亲近。
只她完全没有注意则是,柳七娘的心怀不满——这位,原本是柳氏女儿中画艺首屈一指者。
第136章 瑶英的作用
云鼎香炉里白烟逐渐蕴绕,清香淡息蕴绕鼻尖,却始终不能缓解歪在榻上那妇人紧蹙的眉心,这不是因为烦恼,满满都是疲倦。
“将玄清居士那丹药再给我一枚。”荣国夫人抚着胸口,微闭着眼,似乎发上珠花金钗都让她不堪重负,长长呼出一口气来,身子更见疲软。
她并不瘦弱,甚至颇为丰腴,可自从过了四十,只觉精力每况愈下,记忆也大不如前,宫中太医也不知是否敷衍,按方服了不少药剂,一点不见效用,眼看着镜中容颜逐渐苍老,荣国夫人更觉惊恐,她的母亲以及长姐都未活过五十,而她已经四十有五,怎么也不能摆脱死期将至的恐惧。
于是终于开始信奉仙药,她甚至亲自去过邙山,相求凌虚天师施药,然而不说见面,连天师隐居之处都未曾寻得。
起初对刘玄清还不怎尽信,是因为荣国夫人对当今太后就不怎么待见,可当一日,她亲口为才满一岁的孙女儿取了小名,睡了一觉后自己竟然已经忘记怎么也想不起来孙女小名时,才觉死亡的危险已经迫在眉睫。
更兼一亲友,说道服食刘玄清所炼丹药后神清气爽,荣国夫人才总算下定决心。
效果还是有的,比如肤色红润不少,力乏时服食立即消困,然而终究不能彻底缓解失眠多梦、易乏气弱,不过荣国夫人这时倒也坚信只要一直服用就能恢复青春。
就算不能,至少也可延缓死期。
所以她才不吝钱物,实在自从姑母过世,荣国公府风光不如从前,拿出这么一笔巨款购丹,动用公中不能服众,也唯有从嫁妆私己中出钱,好比剜了心头肉,需知一家豪奢入不敷出,荣国夫人又不愿舍弃中馈权,偏偏几个儿媳也不容易拿捏,她多年来积蓄的私己已经吐还不少。
谁让钱财与性命相比终究还在其次呢,没了性命,这些身外物留来何用?
因而每回荣国夫人与刘玄清见面,都有一种爱恨加交的矛盾情感,尤其是今日!
“我猜,太后怕是动了垂帘听政之心,快快邀请咸宜观主过府,许多事我要亲自询问。”——这是荣国公的原话。
更加如诸多订嘱,好比盛装相迎,好比待若上宾,好比曲折讨好,好比委婉打听。
荣国夫人为卢太后嫡亲侄媳,多久没有这样屈意奉迎,更不说当见刘玄清趾高气扬那番形容——
“夫人有所不知,自从裴后薨逝,圣人因伤恸太过而卧疾不起,本是太后操劳国政,如今就连上仙都有示意,圣母兴周,可见天意使然。”
这倒也不怪刘玄清狂妄,实则韦郡王妃早有示意,事到如今,也该将太后早涉国政之事泄露予贵族知晓。
韦郡王妃在这等大事上还不至于自知主张,显然是受太后意会。
不过太后也没预料见在这关头,会有人盯上刘玄清,磨刀霍霍后,把锋刃交予荣国夫人手中。
荣国夫人一听太后早已涉政,险些喷出一口黑血!
韦海池算什么东西?当初不过是被自家姑母看中,才得以选入后宫,若非姑母提携,她哪来今日尊贵?倘若天子冷待卢家也就罢了,偏偏是韦海池!
忘恩负义之辈!
不仅荣国夫人这样以为,荣国公也气得跳脚——难怪政事堂被谢、韦等把控,原来都是韦海池在后操纵,这时居然还生垂帘听政野心,她真以为她是文皇后不成?!
且说眼下,荣国夫人还未与夫主“会师”,虽说仍然服用一枚刘玄清所炼丹药,精神焕发之后,气性也有所增长,正要让心腹去打探荣国公与刘玄清交谈详细,却被通禀刘玄清身边仆婢求见。
这又是什么情况?
荣国夫人正在气头上,本不愿接见区区奴婢,可想到夫主一再叮嘱的大局为重,到底忍下一口怒气,挥手示意带人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