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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212)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陆离看向柳彦:“宇文盛出身寒微,通过科举入仕,一直身任文官,并不精熟武艺,若行暗杀之事,绝非他亲自动手,然而凭他之家财,也没有财势暗蓄杀手,如果咱们猜测为真,他必然与江湖帮派抑或流寇山匪有些牵连。”

十一娘颔首:“我也是这般怀疑,自从英宗之后,朝廷虽然严厉杀剿,但帮派暗盟及流寇剿杀不绝,这都是官制腐败导致民众不能安居乐业产生之必然隐患,宇文盛若真与这些人暗下勾结,所图必然更大。”

“究竟如何,单凭推测猜疑无用,宇文盛能否为我们所用,还需与之进一步接触。”陆离说道:“我打听得这位痴迷棋弈、音律,刚好是我所长,我可借口此二喜好接近他,只不过短时之内应该不会有任何收效。”

“那是当然,宇文盛若为冒进鲁莽之人,就不会决定忍辱负重涉深朝堂,陆哥有意接近,他必然会心生防范,轻意决不会泄露根底,除非将来陆哥有望助益于他,幸许才能探察得一二企图。”十一娘道。

贺湛见两人之间如此默契,又是微微一笑,却忽然起身推开一扇轩窗。

因为要议事,此间暖阁一直门窗紧闭,这时猛然被敞开一扇,外头人声曲乐连带着一股清寒侵入,十一娘眼看陆离因为阁中温热除下外袍,这时却忽然被冷意激得轻咳,还不及提醒贺湛关窗,贺湛已经自觉关上窗户,上前赔礼:“对不住,我听得外间酒客不少称赞今日歌舞,更有忍不住吟诗作赋助兴,一时好奇,忘记陆离不禁寒凉。”

便一手拉宁致,一手挽柳彦:“三郎好容易得这半日空闲,莫若与我俩移座院中,好好赏赏余味轩除美酒佳肴之外这受人称赞不绝之好曲妙舞,才不负今日饮乐之趣。”已经将人拉了离席,又回头冲十一娘挤眉弄眼:“十一娘当然是不愿撇下陆离在此独坐。”

目送贺湛兴致勃勃出去,十一娘不由蹙眉,嘀咕一句:“陆哥可觉十四郎今日别外怪异?”

陆离轻轻一笑,无奈摇头,却没有拆穿贺湛甚是明显的企图:“十四郎一贯如此,用看似不羁掩示机密警慎,今日……除饮乐之外,怕是也有着意结交之人罢。”

“什么人,值得他这般故弄玄虚,连咱们也瞒着。”十一娘仍在嘀咕,碗里却添了一箸炙脆鹅皮,她抬眸看向陆离微笑的眼,不由也微笑起来:“陆哥还记得我之喜好。”

“哪里能忘。”陆离轻轻说道,却避开目光,紧跟着岔开话题,说起应在不远的入宫一事。

两人正在商谈,却忽闻隔窗一声重响。

应是相邻的暖阁被人推开又摔上门扉。

紧跟着就是一人在焦急挽留:“博容留步,留步!”

见十一娘似乎被这响动吸引,陆离主动起身推开一扇窗扉。

十一娘几乎立即到他身边,两人手臂几乎紧挨。

可她却并没注意陆离几乎下意识退后那一小步,只轻轻一笑:“果然是邵广邵九郎。”

第192章 好个意气相投

相比四年前,邵广这时已是一副落拓模样,身上一件襕袍已经洗成泛白几乎难辨本身颜色,眉心长出两条深竖来,原本方正的脸颊明显瘦削不少,越发显出锐利,这时虽然是气冲冲夺门而出,但双目无神难掩沮丧,反而不见从前锋芒,他急着往外走,却被匆匆忙忙一溜小跑几乎是踩着外八字下阶的男子一把拉住胳膊,竟一个趄趔不稳,可见脚步虚浮魂不守舍。

十一娘不由轻轻“咦”了一声,又再注意追着邵广出来那位。

很面生的男子,生有好一双浓眉,但并无大眼相衬,然而眼睛虽小却又精湛有神,肤色白皙,唇上颔下却留着略显凌乱的浅须,一眼看去似乎而立之年,奇异的是又若未冠少年般只是束发而未冠髻,站定时腰脊挺拔,恢复了翩翩风度,与刚才追下阶梯时好似只鸭子般的可笑步态截然两人,再看衣着,锦袍绣领,应是富贵出身,可周身上下却又未见翡饰玉佩,大不同于时下文士的装扮修容,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子说不出来的怪异。

听他嗓音,倒是低沉有力,这倒与外貌相符,实在不像未冠少年。

“邵九哥!”怪异男子见邵广两眼空洞,却仍旧执拗想要挣脱他的挽留,越发焦急起来:“是我不好,本欲与九哥散心,就不该请那些庸人,绅在此向九哥道罪,九哥千万别将那些屁话上心。”

说完手忙脚乱打躬作揖,态度诚恳显然不是装模作样。

邵广一声长叹,扶起怪异男子:“绅弟快休如此,真是折煞愚兄,他们说得倒也不错,我一连四年落第,连解试都未通过,更休提皇榜题名,妄我自负才华横溢,原本是自大狷狂,更加连累了绅弟,你一连两载考中举人,却因我落榜之故而敷衍省试,否则依绅弟之才,何至于两考不中?”

“九哥学识分明在我之上,一次落第也许为时运不佳,一连四载不中,显然是有人从中作梗,试举不公,官制昏败,这样出身我得来何用?势必与九哥同甘共苦,若九哥不遇慧眼伯乐,我也不想作这官员。”怪异男子挥了挥手:“九哥且随我回去,此宴咱们才是主人,要走也是那些庸人该走,白吃白喝还敢嘲笑九哥,我势必不容。”

十一娘听到这里不由讷罕,这男子竟然为了邵广落第而敷衍应试,同甘共苦到如此地步,虽则有些幼稚可笑,不过也不失仗义。

她虽则与邵广才是第三回碰面,不过此人直率锋锐的性情给予她的印象甚深,只是还没闲睱过多关注,今日可巧遇见,起初还以为这位疏狂文士不知又是与哪人一言不和罢席离去,没想到却是因为屡屡落第而受人讽笑。

毕竟两处暖阁相隔不远,邵广两人又几乎是站在窗前交谈,十一娘也不好一直窥视下去,她轻轻合上窗扉,回席落座后沉吟不语。

“五妹识得邵博容?”陆离也紧跟落座,当然不以为十一娘这番窥视单纯因为好奇等闲争执。

十一娘便将苏州初见那回告诉了陆离。

“邵博容虽然疏狂,然则经史却甚为扎实,诗赋更是不俗,他又是著姓子弟,家族多少会带来助益,他本人也知道试举之前要投卷造势之惯例,四年前我与他席上偶遇时,便看出他已经在士子中奠定甚佳声名,要说一年四载连解试都通不过,应当便是苏州这层缘故了。”陆离说道。

“京兆尹毛趋。”十一娘冷笑道:“当年不过萍水相逢口角之争,此人竟然睚眦必报到如此地步,一连四载挫阻邵广。”

大周科举只分两级,一为地方州县解试,考中者推举入京参与尚书省主持之省试,然则因为往往省试中第多为长安、万年两县举人,要么就是地方州县及京学推荐贡生,州县乡贡能中榜者鲜之又鲜,故而诸多才学之士都愿拥入京都应解试,这就是邵广本为虞山人士却来京都报考之原因。

然则这时科举制度还远不如后世完善,解试一般是由县令甚至有时是县丞主持批选,毛趋作为京兆尹,一个交待下去就能将邵广压死,任是他学富五车才华横溢,也只有落第这么一个结果。

虽然这两年来因为韦毛与薛冯这两党高层斗法,长安令与万年令都有调换,可毛趋因有毛维撑腰,京兆尹的位置还是稳固不动,邵广自己都没察觉是被打击抱负这个根结所在,更不说针对朝堂局势投交薛谦与冯伯璋阵营中人摆脱毛趋暗下打压,固然眼下万年令曹刚不大可能听任毛趋掌控,毛趋只需稍用手段唆使曹刚将人黜落也并非难事,邵广在京都根基有限,区区一界文士屡第不中自然不会引起高层留意,事实上自忖才华却屡试不中者也绝非邵广一人。

“眼下长安令换了宇文盛,来年会有一番新气象也不一定。”陆离又说道。

十一娘却摇头:“难说,若真如咱们猜测宇文盛所图非小,便不会为这点微末小事开罪毛维,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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