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222)
“原来叔父是想借我画作聚财,难怪这么大方,连画屏上印鉴都准备周全。”十一娘笑得越发温婉。
“小财迷!”柳仕宜挑眉,哼了一声:“罢,算你两成红利如何?”
十一娘这才行礼:“叔父放心,侄女必当用心。”
见十一娘要往生母跟前凑,柳仕宜连忙阻止:“伊伊快别进去,省得听那些呛人话,莫如陪叔父去园子里散散,里头有三郎媳妇应付就成。”说完不由分说将十一娘拉着就走,这哪是怕十一娘被迁怒呀,分明是他自己想要脱身事外。
只可惜柳仕宜盘算得好,却时运不佳,正巧遇上得讯后往旭晓堂过来的韦太夫人,只好规规矩矩行了礼,满面沮丧地坠在身后。
“今年别外冷些,你生母倒没有卧床将养,多少年都没见她年节拜问,今日还真稀罕。”太夫人牵着十一娘,不急不缓地往旭晓堂走,这话显然有些挖苦的意思,也是盘问柳仕宜究竟在闹哪出。
柳仕宜原本就不是拘礼之人,这时也浑不在意小侄女在旁,低叹一声诉苦:“庶母那性情,儿子也没法扭转,规劝得多了,自己还逃不过一场板子……今日庶母来见母亲,是为儿子婚事。”
“你都已经二十五了,总算才愿成家,怎么,齐姬反而不愿?”
柳仕宜更如霜打一般:“庶母是嫌张家门第低微,儿子也解释了,这原是儿子属意三娘,烦缠着母亲提亲,可庶母偏就不信,误解是母亲存心为儿子找这么个并非名门闺秀之正妻……”
韦太夫人冷哼一声:“当初你纠缠我答应,我就知道齐姬会这么想,我也教训过你,娶妻求贤切莫只看容貌,可你又何曾听过我教管?从前我也为你寻思过门当户对者,你都不乐意,耽搁至今未娶,这回你好容易有了中意人,虽张家并非大姓名门,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张三娘誓不为妾总还有些风骨,不比得那些眼中只有虚荣富贵女子,这才答应你,没想到齐姬却趁除夕节闹上门来,你怎么予我交待?”
见柳仕宜嗫嚅着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太夫人极不耐烦地蹙起眉头:“当年你才十六,自小又被你阿耶宠纵惯了,我也知道你不想受我拘管,可巧你生母也是个不愿伏低之人,你被她一唆使,就闹着要分家,我这性情,也不耐烦端着架子逼人,答允了你母子二人,也是落得自己清静,虽说你之婚事眼下是我这嫡母作主,齐姬本来不能干预,可我实在不想与她斗嘴,你既不能说服生母,我看还是作罢。”
这下柳仕宜便着急起来:“母亲,虽说还没过定,但与张家可是交换了庚帖,怎能悔婚?”
“少不得我去赔礼道歉罢了,我看张家也是心疼女儿之族,齐姬心不甘情不愿,他们多半不想女儿将来受罪。”
柳仕宜急得抓耳搔腮,忽然睨见一旁抿嘴偷笑的十一娘,顿时灵机一动——小侄女倍受嫡母疼爱,若能为他求情……连忙竖起三根手指,夸张地用唇语示意:三成红利。
十一娘却不愿掺和这事,默默垂眸,数着前进的步伐。
柳仕宜没了办法,只好躬着腰上前,长长一揖恳求道:“母亲还请帮助儿子这回,儿子非张三娘不娶,此心可鉴日月,至于庶母,儿子保证只此一回,今后决不会再让庶母闹腾,烦扰母亲。”
太夫人本来就不耐烦齐姬跋扈,不过当然也没打算纵容齐姬嚣张到来宗宅闹事的地步,可张家这门婚事到底是她这嫡母出面提亲,将来若是张氏受欺,她也过意不去,为免却将来更多烦扰,这才存心敲打庶子罢了。
太夫人之所以还愿理会柳仕宜,当然不是因为与柳正夫妻情份,实因柳仕宜这庶子虽然被柳正宠纵得文不成武不就,沉湎女色十足纨绔,一贯对她这嫡母却甚是恭顺,手足兄弟之间也没有太大矛盾,尚能和睦相处,就算分家那事,也是因为柳仕宜不愿多受管束,一心想要搬离,对于分得多少宅产却不在意,没因利益纠缠不清。
再者,当年柳正之所以“暴病”,齐姬在中作用也不小,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被太夫人利用。
齐姬尽管让太夫人厌烦,对柳仕宜这庶子还不算嫌恶,柳仕宜好容易动心娶妻,太夫人也算了结一桩心事,真要对庶子不闻不问,外人还不是会议论她这嫡母不慈。
这时见柳仕宜连“非卿不娶”“可鉴日月”的狠话都说了出口,太夫人倒是失笑:“哟,咱们家这风流浪子也有收心时候?今日承诺你可得给我牢记在心,今后莫让张家女儿受辱遭罪!”
第202章 又是一年了
当韦太夫人回到旭晓堂时,薛惠几乎已经满额冷汗招架不住,只因她那套不卑不亢绵里藏针的应对方式,之于齐姬这类目无礼矩张狂蛮横的人而言完全没有作用——这位根本听不明白薛惠言辞之间委婉提警的地位差别,到偏厅落座,得了烫暖的人参饮略微缓解了一下早先因为叫嚣而干涩的喉咙,立即便展开连珠带炮的催促与质疑。
“老郎主过世后,太夫人这作态可原发让人不齿了。”
“自己躲着不见,打发一个小辈就岂图蒙混?也不想想纵然薛氏你为长孙媳妇,好歹还要唤我一声庶祖母,难道竟敢违逆长辈不成,只有乖乖听训!”
“这些年族中之事我也懒得搭理,便连仕宜也是个省事孩子,可太夫人此番却欺人太甚!别以为老郎主没了,柳家就能任由她作威作福!”
“今日不给我母子一个公允,我便去祠堂哭灵,等一阵族人来了,看她如何交待!”
“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怎么句句答非所问,哼,还说是名门闺秀才貌双全,我看也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与其呆坐,莫若快些去禀报太夫人,让她明白今日决非避而不见就能收场。”
薛惠彻底坐蜡了。
而齐姬也是濒临暴怒,她重重一拍案几愤然起身。
就在这时,太夫人终于到了,才解薛惠燃眉之急。
而太夫人只消轻睨一眼长孙媳苍白如纸的脸色,就料到是落了下风,不由暗叹:惠儿虽然被薛家长辈教导得极好,终究还是涉世不足,在薛家也没见识过齐姬这号人物,大约也没料到同为显望名门的柳氏族内竟能容纵姬妾张狂逼嫡,招架不住也是情理当中,可今后她便是宗妇,族内事务琐繁复杂,诸如齐姬性情者也不是没有,终究还是需要将她磨练出来。
因而太夫人便当着薛惠的面,毫不犹豫地演示了一番对付泼妇的正确方法。
什么机锋暗藏都不管用,对于齐姬这类人,就是要雷霆震慑。
“你身子不好,年节大多卧床,算起来咱们也多年不见了,今日一看,倒恢复得不错,足见仕宜虽然不思进取,却是孝顺孩子。”韦太夫人看也不看齐姬,径直坐下,只冲仕宜说道:“既然你庶母前来拜叩,是她守礼,我也只好领了,你去扶一扶她罢。”
齐姬僵在当场,柳仕宜咬着牙暗用力气“掺扶”,她却纹丝不动。
太夫人便冷笑道:“怎么,齐姬今日来宗宅,不是为尽礼数?”
柳仕宜几乎要拖拽生母跪拜,却被齐姬杏眼一瞪:再拽老娘一把试试!
仕宜只好松了手,自己上前跪伏,一个字不敢多说。
“韦氏,别以为郎主不在,你就能作威作福!”齐姬将下颔高高一抬,就要把那些狠话再摞一回。
“齐姬,原来你知道已经没了靠山呀?”太夫人笑道:“我还以为你病了这些年,病糊涂了,还仗着男人撑腰以为便能无法无天,今日看着是除夕,我懒得与你计较,可你需得清楚,倘若张狂,如今可再没人敢枉顾礼法纵容你无理取闹!”
太夫人根本不待齐姬叫嚣,主动揭开话题:“仕宜婚事,你这庶母原本不能干预,我也无需给你交待,你今日闹上门来,更是触犯礼法,念在你侍候老郎主多年又有子嗣这层上,我多少得给你留些体面,可倘若你自己不加珍惜……你之身份不用我提醒罢,我要逐你,甚至不需去官府开具文书,交牙侩发卖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