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258)
“这么说来,我只能容忍春莺之流占便宜?”晋王一声冷哼。
江迂汗流如注。
“柳十一娘所说,春莺不好对付,她本是你相好,你怎么以为?”
江迂只觉五雷轰顶,慌得直叩响头:“大王,小奴冤枉,春莺只是小奴入宫前旧识,顶多算是邻人,小奴可是宦官,哪里有什么相好……不过柳十一娘分析确是精准,春莺狡诈,对太后又为死忠,相比灵药,春莺的确更加危险。”
“春莺当你为恩人知交,你却不惜将她向阎王殿推呀。”晋王十分舒懒一个腰臂伸展。
江迂毫不犹豫说道:“春莺对大王历来怀有怨恨,纵然小奴与之是旧识,然,她既效忠太后,便是小奴仇敌,小奴实没把握将之收服,再者为这一人,也不应担当暴露自身之风险。”
“我信得过你。”贺烨勾勾手指:“坐好说话罢,我奇异则是,柳十一娘今日虽未明说,但她这番话,显然是为了提醒我最好铲除春莺,我想听听你有何见解。”
江迂呆怔:“柳十一娘有之说法,可能是出自韦太夫人分析,然而……大王若冒险铲除春莺,岂不会惹太后生疑?”
“那就要看怎么行动了。”贺烨完全不以为意:“真让人憋闷,我堂堂亲王,竟然免不得让区区宫人那个……”
主仆俩一时忍不住,竟然同时干咳两声。
“既然太后选定者是春莺,让之不能称心如意,多少也算挽回点尊严。”晋王冷笑道:“这回算是十一娘还我人情了,我与她两不亏欠。”
江迂如坠五云雾里——十一娘亏欠了大王什么?大王上回不是白受人家护送收容的情份么,更不提大王无意之中还险些伤人?!这回,算是再欠一个人情吧!!!
但江迂自然不会揭穿晋王那非同常理的是非观,只有唯唯诺诺的份。
可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大王,今日春莺告诉小奴,卢三娘曾经意欲体罚公主。”
眼看贺烨几乎立即暴怒,江迂连忙安抚:“大王冷静,这显然是,显然是太后意欲利用大王……”
“荣国公一系我早看不顺眼,奈何阿兄就是不听劝告,因为祖母之故而一昧包庇,殊不想荣国公一系阴险小人,竟是将阿兄陷至失德失允之境,奸侫之徒,无法无天!即便这回被太后利用,可卢三娘竟然胆敢欺辱同安,我这叔父若无动于衷,也妄担了凶神恶煞罪名,太后让春莺将此事泄露给我,不就是为了让我生事?好,这回我就好好大显神威。”晋王一拳擂下,起身离去。
心腹江迂眼睁睁看着那张凉榻须臾断裂成两截,倒抽一口冷气。
卢三娘……你瞑目吧。
晋王的人生里,可没有男女之分,只有喜恶之别,当年魏家两个小娘子,不过是暗自议论崔氏女儿是非,当见晋王,忍不住惊呼,晋王耳力过于常人,已经听闻那两闺秀不敬自家表姐妹,就是一顿鞭子抽得人死去活来,到底看着对方年幼,终于没有将人破相,晋王甚至见都没见过崔家表妹……这回卢三娘招惹之人,可是同安公主!!!
次日。
卢三娘没有盼来柳九娘姐妹登门道歉,正是气愤填膺,再令仆妇前往柳府逼令,这回该仆妇却干脆被拒之门外,卢三娘那叫一个七窍生烟,正筹谋着如何整治不识好歹的柳氏闺秀,哪知晋王就直闯进了荣国公府。
“直闯”二字一点不带夸张,贺烨贺大王甚至都没有下马,带着一队侍卫杀冲到了内宅,荣国公府毫无防备,不及“调兵遣将”,仆妪们自然不是对手,卢夫人这主母受到惊动,上前喝斥,竟然被贺烨一把弯刀直抵喉咙,吓得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荣国公不在京都,几个儿子大白天也不在家,要么上衙,要么赴宴,连卢锐也出外花天酒地去了,当真是命好,没与贺烨这凶神恶煞直接冲突。
女眷可就倒了大霉,尤其是被贺烨点名的卢三娘。
卢夫人吓昏过去,一院子大呼小叫,卢三娘竟然还敢逞强,怒斥贺烨意欲强霸她这个大家闺秀。
贺烨人在马上,刀已还鞘,手里只持乌梢鞭,听见卢三娘这话后笑得险些摔下马背:“也不撒泡尿照照,凭你这一类庸脂俗粉,自荐枕席本大王都不屑一顾。”说完就是一鞭子,将卢三娘卷上马背,直到出了荣国公府,才一掌推下,当着围观者面前,抽得卢三娘皮开肉绽,当众宣称这就是狂妄自大不敬同安公主的惩罚。
卢家最近因为两场风波,本就惹得人神共愤,纵然围观者中也有人暗诽晋王欺打女子非丈夫行为,可也存着卢家人咎由自取恶人自有恶人磨的想法,更不说贺烨压根不在意人言,险些没在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将卢三娘当众鞭杀。
最后扬场而去,贺烨甚至没有急着回宫,居然跑西市某间酒肆饮酒去了。
清醒之后的卢夫人眼看孙女受此皮肉之苦与奇耻大辱,恼羞成怒,竟然下令府卫往西市“围剿”晋王。
这下,京兆尹毛趋不得不被惊动了,他固然乐于眼见荣国公府吃亏,但有天大胆量也不敢放纵贺烨发生任何差池,赶忙亲自出面调停,却被盛怒的三娘之父也即荣国公长子当众甩了耳光。
自然,卢夫人又哭哭啼啼入宫告状,这回她倒没去含象殿,是直冲紫宸殿。
然而天子这回却震怒了!
“夫人!你之孙女欺我女儿同安,晋王为同安打抱不平,你竟敢要求朕将晋王处死?!看来果然是朕是过于宽容,惯纵得你等无法无天!”
卢夫人目瞪口呆。
而随着这桩风波过后,刘修仪终于被决断处死,卢三娘因以下犯上被黜落,荣国夫人亦被剥夺不请入禁特权,到底是荣国公请罪及时,才保留了差使。
太后一番安排可谓大获全胜,然而她却并不觉得喜悦,这日对心腹窦辅安抱怨:“看清楚了罢,我这阿母,竟然远远不敌晋王在圣人心头地位,一旦触及晋王,圣人才会忍无可忍!”
第237章 宽衣需警慎
于大周贵族子弟而言,人生两件大事无非立业仕途与子嗣婚姻,虽说也有不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造成二十好几未婚,可绝大多数早在十三、四岁时,家中长辈就得操心教导周公之礼了,更不说历来讲究早婚早育的皇族,贺烨已经十四岁还未正式接受此类教导没有姬妾傍身,居然已经算是异类。
这当然是因为德宗这个父亲早逝,太后非生母有意疏忽之故。
烨大王本身虽浑不在意此类小事,奈何他有个关怀备至又有意将帝位交传的兄长,在贺衍几番明里暗里的提醒下,太后终于开始着手进行并不心甘情愿的这一桩事。
历来皇室子弟的房闱教育,一般是由长辈督促,然而真正“执行”教导者却是宫人,甚至有可能是后宫嫔妃,比如西晋惠帝司马衷为太子时,他的父亲司马炎就安排后宫才人谢玖以身教导,谢玖甚至因而有孕,后于别处宫室生下儿子,好多年后,司马衷在父母宫中见一小儿,晋武帝告诉他那是他的儿子,司马衷居然大觉奇诧。
不过后来随着礼制渐肃,此类“庶母教子”的荒谬事已被皇室禁止,一般都是择选成年宫人以身指教,若得皇子宠爱,宫人便有可能被正式纳为姬妾。
当然,太后既然有心将心腹安插在晋王身边,春莺的前途可就无关晋王是否长情了。
这日奉命前往紫宸殿完成“教化”晋王的春莺,当然是经过了香汤沐浴、精心妆扮,轻容薄衫下雪色肌肤隐现,襦裙高系处丰腴玉/乳半露,叩辞太后,袅袅而去,身后因棋差一着而痛失良机的灵药妒忌得双眼发红,站在回廊里目送了许久,才重重冷哼一声。
晋王这边,是被太后率先派遣的宦官引领至一处专供皇子“受教”的宫室,此处装潢与那些气势恢宏的宫殿不同,颇显幽静,推开半掩宫门,只见四面全是靡艳壁画,有此为直观,再兼香炉里飘溢出来让人心浮气躁的郁浓气息,接下来的行事也不需要宦官再废唇舌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