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305)
谢饶平听了毛维的安排,这回倒是十分认同:“荣国公夫妇对太后不敬已久,理当教训,太后就是太重情义,顾念当年卢太后照庇之情才一再忍让。”
说到这里,谢饶平也忍不住心头怨愤——因为直到此时,这位还坚信当年是心上人的嫡母使奸,唆使卢太后强行将之选入德宗后宫,卢太后也是棒打鸳鸯的罪魁,可荣国公夫妇却仗着卢太后撑腰折辱心上人,至今仍然不断给太后添堵!所谓教训不过是客气的说法,碎尸万断都难赎其罪!
“这事若筹划得当,卢家罪有应得还是小事,最好让圣人因情力庇,闹得显望激愤,如此一来,将来太后临朝即便天子不甘,也会尽失人心而处于不利之地。”谢饶平冷笑:“圣人为太后亲子,然而却因迷恋女色而逆抗生母,既失人子之孝又无治国之能,有何资格为那九五之尊?倘若不是太后步步为营筹划争取,他早被小崔后谋害,枉他有仁孝之名,最应孝顺者却屡屡抗逆。”
毛维也是一声长叹:“可不是这样,眼下圣人无嗣国无储君,天子却仍然冷落后宫,不说太后忧虑,便连咱们这些臣子也寝食难安。”
话已至此,毛维又再思虑着是否要将义川郡王最近有意交好,那其中的益处与谢饶平好生商量,可考虑到谢饶平对太后的耿耿忠心,终于还是没将那“大逆不道”的企划坦言相告——就算太后与天子如今矛盾加剧冲突显然,可到底是血缘至亲,只要天子一息尚存,太后无论如何都不会断绝希望,怎么可能立义川郡王之子为储?
这事太过耸人震听,还是不要点破为妙。
天子毕竟还年轻,尚不及而立之年,保不准哪天就想通了,不再独宠贵妃,还怕生不出个儿子来传承帝位?义川郡王固然有那野心,得逞机率太过微小,既然主动示好,看在他娶了个王妃颇得太后庇纵的情面上,维持交谊也就罢了,太过热心难免弄巧成拙,对,必须警慎!
毛维按下那蠢蠢欲动的野心,举盏敬酒:“如此,谢公切记,当见太后立即谏言元得志调京一事。”
第283章 璇玑“暴露”
谢饶平重回京城再任国相,十一娘并没有如同璇玑一般专程往灞桥“迎接”,可她却在含象殿见着了这位太后顶极心腹,并且有幸被太后留在身边旁听——谢饶平只身求见,虽然眼下太后即便与之私会也没人搬出礼法喝止,然而不到万不得已,韦太后当然不愿因为言行有失而落人口舌,因此必须避嫌以示清白,不仅十一娘在侧,太后心腹宦官窦辅安当然也不离左右。
这就绝对不可能发生“有情人”因为久别重逢而执手倾诉情意绵绵的狗血场景了,虽然太后难免嘘寒问暖,分寸倒也掌控得恰到火候——刚好让谢大相国满怀安慰,又不至于让旁人侧目惊奇。
只是十一娘还是从太后“情深意切”的慰问中听出那么一丝不以为然,但肯定的是已经“毒入脏腑”的谢饶平完全没有察觉。
一个是有心利用,一个却执迷不悟,十一娘越发旁观者清。
她当然也就在第一时间听说了元得志即将调任京官的事,尤其是当谢饶平谏言“堪当尚书丞”时,十一娘留意见太后毫不犹豫允准,不过却稍稍挑了一下眉梢,这几乎是无意识的举动,却显明韦太后对谢饶平这一谏言之目的所在洞若观火。
灵沼公怕是在不久的将来就要再度赋闲了!
十一娘心中笃定,当然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事后与贺湛商议时,十一娘才直抒己见:“自从薛冯案后,朝中出现不少空缺,导致韦、毛二相争夺不休,毛维因为科举舞蔽多少受到牵连,太后显明对他有些不满,故而似乎偏向韦元平,然而在万年令一职上,继任者却依然是谢党。”
十一娘看向贺湛:“这说明什么?说明太后清醒得很,制衡左右毫不受亲疏影响,长安令宇文盛既然是韦党,万年令就必须是谢党,再有允准元得志调职一桩,太后也明白谢饶平意在重掌尚书省,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允准,这也是为了制衡。”
“那么王相国……”
“尚书省原本就在谢饶平掌握,当年事发突然,贺衍意欲任薛世父为尚书令,太后无奈之下才启用灵沼公,然而灵沼公不偏不倚行事过于公允,这让太后不尽满意,谢饶平既然回朝,灵沼公让贤只是迟早,可谢饶平如此迫不及待,太后心里未必不存介蒂。”十一娘胸有成竹说道。
贺湛却显然对这看法不尽赞同:“据我看来,韦太后虽然对谢饶平只是虚情假义加以利用,然而信任倚重却并不比韦元平减薄,不大可能因为谢饶平这点私心就不满防范。”
十一娘挑眉:“我也不认为韦海池会介怀谢饶平这点私欲,更不认为咱们能利用这点小事挑拨得韦海池与谢饶平反目成仇,反而笃信无论如何,谢饶平都不会背叛韦海池,我只是认为谢饶平这回迫不及待争权夺利,会让韦海池介怀毛维,凭谢大相国之忠心耿耿,倘若背后无人唆使,是万万不会着急于弄权固势,韦海池势必明白这点。”
“你意思是……先除毛维?”
“当年裴郑旧案,毛维势必掌握其中隐情,相比谢饶平,他对韦海池之忠心可就十分有限了。”十一娘轻笑:“毛维与谢饶平之间,仿佛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
“在下深以为然。”贺湛心悦诚服的一拱手,转而说起另一件察探日久,最近才有些微进展的事来:“关于何绍祖背后那位推手,一直没有什么眉目,与他有所来往人中,仿佛只有宇文盛略微可疑,不过因为何绍组之岳丈为长安县廨吏员,也不能肯定宇文盛便是为他出谋划策之人,至于裴子建兄妹那边,也没察出任何可疑,不过最近,倒是被我无意间探知宇文盛与其姬妾璇玑,似乎特意在谢饶平回京当日前往灞桥。”
“璇玑?”十一娘首次听闻这个名字,满是疑问地看向贺湛。
“方氏时常往长安县廨造访,大约便是去见这位璇玑。”贺湛说道:“因我打听得宇文盛正妻万氏不爱应酬之事,宇文盛回京已近一载,万氏除了娘家亲眷,几乎从不曾与显望女眷来往,甚至于内宅之事,也多是姬妾璇玑打理,更让人疑心则是,那日宇文盛携璇玑走了一趟灞桥,回城后璇玑却孤身前往西市一夹缬铺,咱们所遣耳目虽然未打探得她此行目的,然而璇玑离开不久,却有我一故人也从夹缬铺出来,这其中或许有些联系,也未可知。”
“那故人是谁?”
“便是曾经艳冠苏州之西妩女,眼下颇得韦瑞宠爱。”贺湛微一蹙眉:“当年西妩曾恳求我助她入京,接近高官贵族,我虽知道她决非普通妓人,然察其身份来历,不过是贫苦凄凉并无可疑,助她成事也是为了将来或有助益,只数载过去,她虽得宠于韦瑞,然而并无挑是生非,不似为私怨报复才攀交显重,倒像极了耳目之用。”
十一娘颔首:“想办法察察那璇玑来历,留意她与西妩是否有所来往,再想办法打探打探,韦元平提携宇文盛一事背后是否有西妩之功,倘若能得证实,咱们推断宇文盛背后有不为人知之势力相助也许便是事实了。”
“这我已经着手进行。”贺湛笑道:“另有一事便是,何绍祖才得外放为夷陵尉,就开始自掘坟墓了。”
“恩?”十一娘立时来了兴趣。
“我一直让人盯着方氏,这位也不知中了什么邪,自打冯伯璋倒台后便开始苛虐婆母,婆媳间闹得水火不容,何绍祖外放,何母原本打算跟往夷陵,却被方氏强留京都,何绍祖离京之后,何母一病不起,方氏非但没有侍候榻前,甚至不顾饮食不请医者恶言相向,最近说是在城郊置了别苑要送何母前往养病,装模作样跟去侍疾,然而却偷偷摸摸趁夜掘坑埋尸,我猜测……何母这回只怕是真病,并且一命呜呼,方氏隐瞒不报,是怕何绍祖好不容易才得官职又要立即丁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