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433)
待说了缘故,九娘依然拉着十一娘的手不肯放松:“听说莒先生能够招人魂魄来见,只可惜许多贵族求请先生施法,他都拒绝不肯,阿娘也不许我信任方士异术,可我实在想与阿苏再见一面,我甚至不知她病重之事……就算与她魂灵告别,也不妄了相交一场,十一妹,你在宫中必定见过莒先生,若你开口相求,他或许会答允施术,阿娘这边我会想办法隐瞒,另寻借口暗下去见莒先生。”
十一娘颇觉为难,她虽然也很好奇莒世南那所谓招魂异术究竟是个什么名堂,但心知莒世南这人危险,哪里愿意让九娘接近,更何况连萧氏也不允许,就更不好相助九娘偷偷行事,不过眼见九娘这般悲痛,拒绝的话一时说不出口,正在犹豫该如何劝解,不想姐妹三人在这诉说心事,都没注意有个不速之客悄悄“插足”。
闻得几声闷咳,三双眼睛才看见身后站了个萧小九,正在悲切的柳小九又羞又恼,一个通红的瞪眼,却没有心情与萧小九斗嘴,依然是紧紧拉着十一娘的手苦苦哀求。
萧小九再是几声闷咳,仗义/解围:“九妹可别再为难十一妹,她一贯孝顺,哪里会违逆姑母助你行这鬼祟之事?再说十一妹好容易得了这几日休假,还得去拜望莹阳真人,又要准备姑母生辰贺礼,哪有时间出城前往南山?就算有这时间,答允你便要隐瞒尊长,岂不是只能孤身前往南山?十一妹一个闺阁女儿,若在郊野出了意外你能担责?”
柳小九被萧小九这么连串提问,方才醒悟过来自己因为一时焦急而让十一娘为难,于是没再恳求,只仍然泪流不止。
“好了,九妹有我在这儿劝解,十一妹回家还未向大母问安罢,你自去即可。”七娘看了萧九郎一眼,见他的目光一直粘着十一娘,心中不满,于是也为十一娘“解围”。
哪知十一娘一走,萧小九却立即跟上,他原本就是突然听说十一娘回府,才心急火燎赶来见面,可没闲心理会九娘,而七娘眼看着萧小九这般绝决,九娘却自顾伤心,毫无挽留之意,心里更加焦急,干脆扬声:“小九过来,我还有事与你细说。”
十一娘哪能不明白七娘的心思?也立即阻止了萧小九的纠缠,却交待道:“九姐正伤心,九兄可莫要再与她斗气,如若九姐求你往南山,先且答允着,事后只说莒先生不应即可,莫要违逆阿母之令,助九姐私自出府。”
十一娘已经许久没有对萧小九说这么多话,少年为此兴奋得双目炯炯,哪里还会拒绝,鸡啄米一般地点头,直到目送着十一娘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不无沮丧发现又失去了与心上人亲近的机会,懊恼得连连跺脚,但十一娘的嘱咐于他而言一直便是金科玉律,因此萧小九虽然不情不愿,依然折返。
七娘自是不知十一娘交待在先,一见萧小九折回,便是开门见山:“九妹求请十一妹出面的确不大方便,但小九却能为九妹走这一遭。”
九娘眼中顿时一亮。
“小九也莫担心阿母,阿母不过担心莒先生也如那些欺世盗名之辈,可莒先生既然能得太后、先帝信重,身具异术又怎是谣传?九妹这点心愿,我倒是大力支持,可我如今出行不便,只好请托九弟,倘若莒先生答应施术,我再想法子助九妹出府,也不会让她独自去见外人,出不了岔子。”
听七娘这么一说,九娘一双泪眼顿时紧盯萧小九:“小九可还欠我一个人情!”
萧小九顺水推舟:“我走这一趟倒不要紧,可却没有把握说服莒先生,若他拒绝施术,我可没有办法。”
七娘不过是想撮合两个小九,对莒先生是否答应施术并不关注,见小九答应帮忙,微微一笑,柳小九却是紧盯萧小九不放:“我信你为君子之言,既然答允,便必往南山恳求莒先生,不至敷衍哄骗!”
萧小九的打算被柳小九一语拆穿,俊脸不由一红,重重一跺脚:“去就去!”
第410章 小人一回
太夫人这时还不知十一娘被自己那任性的妹妹以强硬的态度“抢出”宫廷,见到孙女今日归来倒是吃了一惊,当听说仔细,依然又惊又疑:“莹儿竟这般在意你是否参加她生辰宴,还留你与她共宿一晚?上回见她,我只觉大病一场后似乎性情开朗不少,如今看来,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般。”
自然而然便想到十一娘也是在经历生死大劫的意外后“脱胎换骨”,由不得太夫人将两事联系,不过只是在心头猜疑而已,并未深究,依然是关切询问这一月过去,十一娘在宫中有何经历,这一段落过去,十一娘才说了今日七娘所求,太夫人也是大感无奈。
“你阿耶一早便过问,韩家本无意让次子取进士科,东儿自己也是往明经上头用功,原打算过上两年取钱塘乡贡,待省试得中,候选五、六年,在地方辗转两任,若真有作为,看看能否争取六部抑或御史台授职,这条制定也还稳当,世家子弟,遇此并非清明之治,大没必要卷进权贵倾轧,弄不好就会遗祸家族……可七娘却以为东儿能诗善赋,取明经科大为可惜,更加不满夫家长辈为东儿预定这条仕途,几番撺掇,到底是被她劝服韩东,要说韩家也的确重视她这子媳,见小两口坚持,并未强制不允。”
说到这里,太夫人叹息一声:“你阿耶也道,东儿文才的确不俗,取进士科大有机率,只依我看来,韩东性情也过于柔和缺乏主见,自幼娇生惯养,未经游学历练,哪知这世间千难万险,将许多人事想得太过单纯,若说进士得中,授予外任说不定能够历练出来,可瞧七娘这劲头,必然要为东儿谋取京职,以攀搭权贵作为进身途径,将来说不定就反受其祸!可惜你阿母一番苦心,真真算是白废。”
“那依大母之见,儿当如何?”十一娘打定主意不掺和七娘的家务事。
太夫人沉吟一阵,又是一声叹息:“韩东确具才学,韩家对七娘又如此善待,咱们也不能自私自利,为保七娘平安便彻底断送东儿前程,可也绝对不能让太后着意提携,但七娘又直接提出让你在太后跟前提点,若你无动于衷,被太后得知,未免疑心你行事大异本性……须知咱们家里那耳目还在,说不定不待你回宫,七娘与你之间谈话已经传进太后耳里。”
十一娘已经明白了太夫人的意思,莞尔说道:“大母之意,儿已心知,大母放心,儿会好生行事,既不让太后疑心,又防范未然。”
对于十一娘的通透,太夫人自然不会放心不下,又问清十一娘这回竟是得了好几日休假,不过明日就打算前往上清观小住,太夫人微微一笑,这回却留十一娘在她房中用膳,丝毫不在意被那耳目探知后上报太后,让人疑心祖孙二人“言归于好”。
又说次日,十一娘一早便往上清观,刚与莹阳真人说笑了几句,便听仆婢禀报薛拾遗来访,莹阳不疑其他,还不无唏嘘说道:“湛儿在家时,陆离自是时常来往,眼下湛儿去了岭南,这一月间,陆离但凡休沐也不忘来我观中探望,他是个细心人,虽未口头询问,可总能察知我观中短需,故湛儿虽然不在身旁,日常亦无任何不便,只他这番心意,却时常让我惋惜。”
说完轻叹,没讲究竟在惋惜什么——是芳华之年已经遇害殒亡的那个女学生,本与这个青年才俊是天作之合的一双才子佳人,可叹命运多舛,如今一个香消玉殒一个形孤影单,莹阳是真恨天不长眼,若没有这许多变故,渥丹与陆离,这时已为夫妻,一同前来探望,说笑间便闲渡一日,该是何等愉悦静好。
十一娘因为心中牵挂着将与陆离说起的琐事一件,倒也没有品度莹阳真人的不尽惋惜,只略微觉得奇怪,为何听说陆离前来时真人还颇感欣慰,可并没有说多几句,就称疲倦不能待客自去歇息了,十一娘不由看了看日头,这午时还未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