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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498)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当年我若没有放下柳郎,不会贸然答应婚事。”班氏继续说道:“我既答应嫁去任家,对于旧人旧事,已经决心忘却了……我与任知故,倒也有两、三年恩爱和谐,我与他,曾有白首共老之约,可是后来……”

班氏侧目,去看秋阳下,芙蓉盛艳,可她却再无笑颜:“爱子夭折,我亦痛不欲生,起初他还能温言安慰,时移日长,见我仍然不能释怀,他终于渐生不耐,然后便是酗酒、争吵,一日日冷落……我非无错,也曾努力弥补,可大概是命中注定,虽夫妻之间有所缓和,但我再也不能有孕,请医诊治,称是因产子时受损。”

听到这里,肖氏想也能想到此后事态,任知故有高堂在上,必然注重子嗣,阿樛不能生养,那么就免不得纳妾了。

“阿覃知我,不是妒悍之人,虽然私心里也期待过得一心人终生无异,只世事如此,若无那般运数,我也不至于执迷。舅姑未提纳妾,我已有打算,主动与任知故商议,却没想到,这竟然成为我罪状之一。”

“这又如何说?”

“无非是猜疑二字罢了。”虽然已经时过境迁,班氏此时提起仍觉黯然:“有人挑唆中伤,任知故便信以为真,疑我对他不忠,起初却又不与我明言,冷嘲热讽愈多,到后来纵容姬妾寻衅欺辱,我难以忍受,于是与他再生争执,终是彻底激怒他……说我钟情旁人,对他并无真心,责我郁怀不满,导致幼子夭折,我反驳辩解,却遭至拳脚加身。”

“就有这等混账愚蠢之人!”肖氏大怒。

“是啊,故而我对他,怨恨至今。”虽口说怨恨,班氏脸上却并不见狠厉,只有悲凉凄楚:“情深意长时,多少山盟海誓,却敌不过旁杂三言两语污陷之辞,我不是不信世间存在美满姻缘,只是不信自己还有这命数罢了,所以,与柳郎这般君子之交,对我而言方为恰到好处,我真是害怕,害怕再遭遇一回反目成仇,我不想再陷怨恨,那样实在疲累。”

她的伤痛并非因为曾经的错失良缘,而在于那一段失败透顶的婚姻,任知故才是班樛的心结,虽然决裂陌路已久,至今难以放下。

“如今这样,未必不好。”见好友为她惋惜长叹,班氏却又轻轻一笑:“我有父母疼惜,兄嫂爱护,家中晚辈对我尊重敬奉,又不缺知交好友时常倾谈心事,衣食无忧,自由自在,姻缘一事虽有遗憾,相比所得,实在不足轻重,阿覃不需为我伤怀。”

温柔的指掌,微微一握好友因为愤怒捏紧的拳头,班氏平展了眉心蹙结:“你我好容易重逢,今日当有好酒助兴,未知阿覃可还如闺阁时候,独喜梨花白?”

当尽兴乘归,又已是日近西山,班氏屈臂撑着额头,显然已经微醺,不是酒入愁肠,当然不至引生凄哀,她其实格外愉悦今日与好友再聚,漫漫十载转眼过去,她早已十分谙熟控制情绪了,有一些伤口,固然一直存在,但只要她不想触及,便能如愿绕避。

可班氏的车與,却被一人一骑横挡阻止。

马上男子双目刺红满面怒气,也是半醉的人。

无论驭夫如何喝斥,他无动于衷,只是一声不吭地挡在车前,固执又傲慢。

“是任郎君……”

婢女入内,小声禀报。

她看见主人微微睁开眼睛,眸子里平静无波。

“绕行罢。”这三个字轻微却坚决。

恩怨未了,但无需纠葛,从她自请和离那一刻,就已经决定此生陌路。

女子始终未曾露面,恼怒的驭夫冷笑着却绕开拦路者,没再争执。

夕照斜晖里,男子目送着车與渐去渐远,他分明是想冷笑的,然而却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

涩痛汹涌,他有一种想要落泪的错觉。

可他明明是打算质问她的,嘲讽与辱骂,当众让她难堪。

十年过去,他对她的恨意却从来不曾消减,可是今日一时冲动上前,他却不知为何又生犹豫与迟疑,甚至直到这一刻,他几乎怀疑自己的目的是想要再看她一眼,果然是喝醉了么?那样一个女人,为那样一个辜负背叛他的女人……

围观的好事者渐渐散去了,男人却依然愣在大道正中。

车壁上那一朵玉雕芙蓉,终于也渐渐地看不清了。

中秋过后,重阳近在眼前。

十一娘已经得了允假,准备次日返家,却在辞宫前的这个午后,被徐修能以公务为由请去了他那间值舍。

韦缃已经回家待嫁,整理奏章的任务再度落在十一娘身上,太后也交待过她当与徐修能多多沟通,两人合作无隙,才更加有助于辅佐文书职事,故而十一娘前往值舍,大可不必避人耳目。

只是她一见徐修能那张别有深意的笑脸,就猜到这位此回相邀并非是因为奏文职事。

果不其然,徐修能一开口,提及的便是上昼时太后询问之事。

那时十一娘并不在太后跟前,那么这一件事便属禁秘,论理徐修能不应泄露,但这位既存结盟之意,又颇有进展,至少十一娘并没有直言推拒,那么无关利害之事当然就会利用来成为收买人心的“礼信”。

“太后下令表彰衡州刺史平盗有功一事,小娘子当有印象罢?”却并不待十一娘作答,徐修能便往下说道:“可今日上昼,太后却又召我询问,是否认为衡州刺史先犯错失导致盗贼劫狱,再因疏漏致使匪首被劫,即便这回再捕要犯,也属功过相抵,以平盗有功为名擢为观察处置使于规制不符。”

见十一娘起初还不以为然,待听完后却蹙眉沉思起来,徐修能便明白她是想通了其中关节,虽不算特别意外,却依然忍不住再生诚服,暗赞此女当真机智识广,仅凭这一番话,就能准确把握要害。

他这时却不急着说了,坐等着十一娘主动询问。

第471章 在下家中行二

毛维为衡州刺史郑雄请功一事实在已经拖延了一段不短的时日,可是太后却因为半年前闹得轰轰烈烈的劫狱事件,以及匪首在黄龙驿被劫不知所踪一事心存恼怒,要不是毛维为郑雄一再求情,再兼紧跟着郑雄遭遇刺杀,再次捕获了一名急公会重要人物,将衡州余匪一网打尽,说不定太后就要追究郑雄失职之罪。

也就是数日之前,毛维才终于说服太后论功行赏,可表彰郑雄平盗有功的诏书并没有正式下发,太后却忽然询问徐修能擢升郑雄是否不符规制,这当然不会是因为太后心存迟疑,这位在于处理政务上还是相当果决的,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瞻前顾后,那么韦太后究竟是为何有此一问呢?

十一娘迅速想到是因朝中官员对这一诏书存在异议。

可徐修能奉太后之令草拟的诏书如今还在走规制程序,诸相以外,除拾遗补厥官员应当并不详知,甚至连宗政堂都无权过问,毕竟地方官员升降算不上首要军政,只要诸相认同,太后决意,并不需要经宗政堂审议签章,那么得知此事并心存异议的范围也就只有那么些人。

几大相国都是韦后党,必定不会违逆太后意旨,剩余唯有拾遗补厥了。

然而这一类官员当中,大多不会因为与己无关的政令违逆太后,除了贺湛与陆离。

十一娘当然心知肚明,徐修能必定也是想到了这层关联。

可十一娘又并没接收中书省批驳交返的文书,否则也不需要徐修能多此一举的提醒了。

这当中必然还有事故,可眼看次日就有机会与盟友碰面,缘由一问便知,十一娘这时也不废心猜测,但她也不能全然不顾徐修能的示好,故而干脆利落地让讨好者趁愿:“徐舍人如何应对?”

徐郎心满意足,笑意显而易见地渗透了眼睛,没有再故弄玄虚,直接点明厉害:“郑刺史功过如何,太后已然心有决断,可太后最为重视之事便是盗匪邪帮日益壮大,鼓动民众逆悖朝廷,清剿急公会之诏令下达已久,唯衡州治下最见成效,三月捕获盗贼数百,虽被劫狱,但多数无非乌合之众,不比得这回虽然不足百人,然而却是急公会担当联络关要事宜者,郑刺史也算是将功补过,太后擢其为观察处置使节制湖南诸州官员,也是为了鼓励匪盛之地官员以为楷榜,毕竟如今北有潘逆作乱,南境必须安平,才能杜防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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