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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583)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宇文盛一边说,一边思索妥当办法,又过了近一刻,才有决断:“莫不让这几个人证寻邵博容求助,邵博容经夏阳、仁化两案,正直忠耿之名声为士人称颂,如今又担任御史,向他求助才更顺理成章,邵博容亦为长安五子之一,与绚之早有交谊,遇此大事,必然会与绚之商议。”

“可是邵御史之妻,不是韦元平之孙女?要是先泄露了风声,传至太后耳中,只怕不利绚之筹谋计划。”朱子玉颇有些担忧。

“子玉担心不无道理……”宇文盛干脆起身,徘徊踱步,须臾又想到一个万无一失办法:“这样,我找一日,邀请绚之、博容二人饮谈,待两人告辞离开之际,几位人证上前向博容求助,依绚之智计,必会叮嘱博容守口如瓶,便不用担心韦七娘会察觉在前。”

于是陆离才刚听贺湛转告十一娘让他交近朱子玉的打算,次日竟然就收到了宇文盛的请帖,邀他旬休时饮谈,又称近闻邵九郎颇谙棋弈,甚望交流切磋,期陆离居中引见。

鉴于宇文盛痴迷棋弈,陆离也不疑他此回相邀是别有用心,果然将帖子拿去邀约邵广,两人如约而至。

半昼畅谈,告辞之际,陆离登车,邵广上马,车马未行,却忽有一个外着半旧白袍,瘦削身材的青年男子上前礼见:“尊台可是邵九郎邵御史?”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白袍青年紧张四顾近前一步,着意低沉了嗓音:“小民温峤,有十万火急关系数千性命之事,还请邵御史借步详谈。”

这冒昧拦路的陌生男子虽然蹊跷,然而邵御史历来就不摆官威,又是个好管闲事的性情,只听说是关系数千性命的急事,自是要追问究竟,利索地翻下马来,站在路边就要详谈,那男子却报出了东市一家酒楼,将大大一顶席帽往头上一扣,转身先走。

邵广折回到了车窗下,三言两语说清这桩突发事故。

陆离微微蹙眉:“如此,我便与博容一同前往,且听听此人所述之事是否可信。”

第549章 决裂

承德三年元宵节后,太后便自尚宫局择选两名女官,让十一娘教识二人整理奏文事务。

其实六局女官当中,早擢选出一批才藻优佳者,轮值篷莱殿,便是协助十一娘、谢莹二人整理奏文一类事务,此二女官便属其中佼佼——在暗合人心方面。

待这二人更进一步熟谙哪一类奏文是太后主要关注,当及时呈阅,哪一类虽说表面看来属例常奏事,但又不能遁旧批复,也必需知会太后决断,如是等等,十一娘便能彻底从文书职务脱身。

韦太后不欲效仿文皇后,允女子入仕,又一贯不大看得上从宫女中考评擢升之出身卑微的女官,认为自己身边秉笔侍书之人应当具备高贵体面的身份,但是大周贵族可从来没有将家中女儿送入宫廷为奴为婢讨好皇室的习惯,韦太后身为执政者,又的确需要几个才智兼具者辅助琐细,否则各类呈上复下案牍如山,太后岂能逐一过目?

当然可以再择大家闺秀以公主侍读之名入宫,然而未及豆蔻者,才智足能担当也可谓凤毛麟角,十三、四岁的闺秀又及议亲之龄,入宫三、两年,就得放出去婚配嫁人了,不能长任职责。

所以韦太后只好退而求次,在女官中择选十一娘的“继任”。

于是十一娘便恢复了旬休,不比官员每旬一日沐假,而是每旬三日,当然出宫与否并未限制,可由十一娘随心所欲。

她这时正与太夫人“矛盾激化”,要维持这一假象,自是不能表现得“归心似箭”,就算是往上清观,然而一旦出宫,也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如此任性失礼也不是十一娘的一贯风格,所以十一娘承德三年的第一回旬休,原本没有打算出宫返家。

哪知这日却得贺湛知会:“明日旬休,需往上清观,一件事故需你决断。”

“什么事?”十一娘甚感惊诧,这些年来,琐细事宜其实她已早早交给十四郎处断,也鲜少发生什么紧急事故,就连上回陆离认出那新厥侍从,可谓危急了,贺湛也不过是知会一声,具体事宜并不需要十一娘布署,难道说,竟然发生了比那回事故更加危急的事件,以至于贺湛与陆离举棋不定?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贺湛坚持让十一娘往上清观商议。

自然就是因为温峤告急,江、洪二州刺史欲将五千无辜陷为盗贼上书请斩一事。

这一日得知十一娘出宫,陆离与邵广下值后当然也相继前来商议,陆离先是将那日发生之事细述一回:“据自称温峤男子所说,其妻小被江州刺史杀害,他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打算前来京都告发恶行,途中又巧遇几人,均有父祖兄弟被何绍祖冤杀,也是求告无门,背井离乡流落在外,便一齐随了温峤入京,温峤因为刺史府书吏,得知一些朝局人事,早闻博容刚正清廉,如今又为御史,所以由他出面,拦阻博容申冤。”

陆离话音刚落,邵广已然忍无可忍:“那两个狗官,简直就是丧心病狂,那可是数千无辜性命呀……”

他义愤填膺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贺湛打断了:“绚之疑心事有蹊跷,并未应下温峤所求,只称此事关系重大,必需察证,只问得几人藏身之处,嘱告莫要轻举妄动,我遣人盯了他们几日,原来暗中与朱子玉来往联络。”

十一娘颔首:“那就不怪得如此凑巧,六哥与邵九郎在宇文尚书府外被人拦路申冤了。”

“这事既然并非毛、元二相奸计,多半是急公会在后指使,应当并非针对咱们,温峤所述应为事实。”陆离也说道。

“那温峤声称,曾有人撺掇江州刺史,告明郑雄是陷无辜为盗贼?”十一娘敏感地注意到此点蹊跷。

陆离颔首:“温峤确是如此说,我观其提起妻小被害时肝胆俱裂情状,当非伪装,确有切肤之痛。”

十一娘却已然将几多蹊跷串联成一条线索,与贺湛对视,见他也是蹙眉颔首,便知所见略同,但又有一点可疑之处,怎么也想不通。

“江、洪二州奏文一旦送抵,太后势必准奏,两州刺史立此除匪大功,说不定就能得爵封侯,可这数千无辜惨死铡刀,一旦揭露……”贺湛冷笑道:“必引民心惶惶、怨愤四起,急公会若早有图谋,岂不是便有名义揭竿而起,外有辽潘大军压境,内生匪乱讨伐奸恶,韦海池左支右绌,再兼汝阳王党趁势逼其让权……”

十一娘眉梢轻挑:“若情势果真骤然恶化,韦海池措手不及,只能对汝阳王党施行武力镇除,然而难免尽失人心,成为千夫所指!”

“说不定晋王所期时机,便能提早降临!”

贺湛与十一娘你来我往这番分析,听在邵广耳中却有若五雷轰顶,他霍然起立,险些把面前膝案撞翻,竖眉瞪目、勃然大怒:“为图权位,难道明知将有数千无辜死于冤屈而袖手旁观?倘若如此,咱们与那些奸侫又有何异?”

“九郎不愿袖手旁观,可有妙计挽救无辜性命?”十一娘目示贺湛、陆离,让两人稍安勿躁,抢先回应邵广的质问。

“当然是谏言太后明察两州缉盗实情,诛奸官、赦无辜!”

“九郎不要忘记,江、洪二州之前,已有数起州、县陷无辜以邀功,奸官均获嘉奖,开端便是郑雄!太后可会自认失察之过,而纳谏公断?!”

“纵然太后不肯自认失察,一心包庇党羽,咱们也能利用汝阳王党,汝阳王若知此恶事,势必不会错过时机,只要汝阳王公开质疑,再兼咱们暗中煽动舆论造势,亦能促成太后妥协。”

“汝阳王不会这么做。”十一娘无比平静的注视着邵广:“汝阳王就算这时知悉江、洪二州之恶,也会坐视太后准奏,等数千人头落地,恶果造成,才会揭露罪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激发民愤众怒,质疑韦太后包庇奸党枉杀无辜,才能成为摧毁韦党重权之绝杀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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