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682)
“便是晋王甘愿,太后也不会允他吧,谁不知太后对晋王防备颇深,只有这蠢人还被瞒在鼓里,一心以为太后是慈母呢。”
“这话可不能乱说,我等不过也是妄加猜测罢了,你能笃断太后真对晋王设防?”一个风度不凡的男子沉声警告。
却引起了许多人的嗤笑:“孟飞笛,难道你能笃断太后与晋王真是母慈子孝?”
“飞笛君一贯胆小怕事,谨慎些也是情理当中。”
“可惜了万秋山,咱们太原府鼎鼎有名之才女,竟然遇人不淑。”
“孟九,今日你怕是听说罗六被禁足家中,才敢来这城门迎侯吧,罗六可叫嚣着要把你千刀万剐了呢!”
“看!是否晋王殿下到了!”有飞笛君的好友连忙解围。
众子弟往驿路那头望去,只见暮色苍茫里,果然有一行车马由远至近,打头那一骑乌骓之上,朱氅紫冠的男子逐渐清明了眉目冷沉,桀骜睥睨,他的视线扫过这浩浩人群,却仿佛视而不见,甚至于毛府尹率领着官员殷勤迎上前去,男子也没有下马寒喧的意思,似乎是轻哼一声,便自顾向前,径直入了城门再也没有回头。
一众子弟全都瞪大了眼——果然愚狂得可以呀,就连九五之尊都没有这么大的架子吧!
毛维眼看着贺烨不屑一顾地入城而去,一张老脸尴尬得红霞密布,破天荒的夺了他那张每当激愤便灿烂欲滴红唇的风采,兀自抱着拳在那站了好一歇,无奈并不敢冲晋王发火,只一声长一声短地喘着粗气,竟然失措。
众女眷当然不可能下车与官员们寒喧,只好紧随着高傲的晋王殿下扬长而去。
还好陆离比较平易近人,特意下车,见礼寒喧,多少给了毛维几分颜面。
但包括毛趋在内的不少官员还是听清了毛府尹干哑的嗓音:“原本已在官邸设宴,为殿下接风洗尘……”
陆离叹了一声:“殿下颠簸一路,难免疲累,今早启行便心绪不佳,这才怠慢了诸位盛情。”
毛维只好强颜欢笑:“殿下这脾性,老夫也并非今日首回领教了,只是……太后虽然下令将晋阳宫赐为晋王府,可殿下初来乍到,又临近新岁,未免难以安置妥当,老夫原本打算,先迎殿下入太原府邸安置。”
“殿下怕是不会领情了,早几日已经安排了随扈,先行一步安排。”陆离代表晋王婉拒。
毛维只好作罢:“如此,绚之便先随老夫前往官邸也罢。”
陆离顿觉为难,早不耐烦的阮岭这时强行插嘴:“不用毛府尹废心,殿下早有嘱咐,薛少尹住在晋王府即可。”
陆离便又是一礼:“绚之不敢违令,只好辜负府尹美意。”
毛维眼睁睁地看着薛绚之也扬长而去,在今日最后一线天光的照衬下,脸上阴云密布。
“仗着有晋王撑腰,薛绚之竟敢如此托大!”不仅毛趋,太原府一众官员尽皆愤愤不平。
毛维便也拂袖而去,到底没有口出抱怨。
可是这般颜面尽失的败兴而归,自视甚高的毛大府尹当然忍不住怒气蓬勃,当着郭居安的面,竟然也大发雷霆:“愚狂竖子,竟敢如此轻视太原官民!”
郭居安冷笑道:“晋王烨虽说愚狂,薛绚之却并非庸才,他与晋王同行数十日,再兼晋王妃在旁蛊惑,挑唆晋王对府尹心怀敌意又有何难?晋王今日当众给予府尹下马威,其实并非意料之外,不过无论晋王态度如何,府尹都不能失于谦恭,否则更会引生晋王敌视,还望府尹稍安勿躁,依计而行。”
毛维好不容易才平息怒火,这日归去内宅,竟与毛夫人秉烛长谈。
第646章 新居
座落于晋阳城新城的晋阳宫,建成至今,已经三百年风雨,这一处原为前朝广帝修建的别宫,作为巡视北境时的居跸之地,虽说规模不比长安城中的太极宫与大明宫,当然胜过贺烨从前所居晋王府,大周建国,高祖便是于太原起兵,故而大周前几任帝王在位时,亦皆前往龙兴之地祭祀,也是居跸在晋阳宫中,可自从周武宗平定辽东,之后的帝王即便出京巡游,多止于洛阳,晋阳宫便再没有接待过帝王居跸,于今也有百年时光了。
不过这处别宫倒并没有因而荒废,一直都有朝廷任命的宫监负责修缮维护,故而年年也得耗废一笔资金,而前朝广帝动用重金扩建的宫城,近百年间,已经逐渐被皇室赏赐予功臣赦造府宅,故而这回晋王赴藩,因不及赦造王府,太后便干脆下令将晋阳宫改建为晋王府,倒是替国库节省了一笔资金。
说是改建,却也没有大动土木,只不过将晋阳宫中各处殿堂的牌匾摘下,至于君帝居跸时举行朝会的前朝正殿,又单另规划出来,并不包括在如今的晋王府之内。
晋阳宫原是仿正规宫殿建造,自然有前朝后朝之分,后朝正殿原为君帝起居之处,如今改为了晋王府的正厅,作为正式宴会招待宾客时的场所,平时却也不会启用,晋王及家眷日常起居之处,正是“后宫”的范围,只不过居中两座正殿还是被晋王与王妃空置出来,贺烨倒不是因为避嫌,他原本在长安晋王府时,也没有住进正院,反而挑选了更加僻静的章台园。
这回到了晋阳,也择选了王府西北方位的一处殿院,原因只有一个,这处殿院距离毬场最近,更加方便骑射击鞠。
十一娘择中处倒也算作居中,位于两座主殿之后,院门往里,先是一片莲池,池边植有垂柳,再往里走,又有竹苑,穿过竹苑才是一排屋舍,东西两侧建有游廊厢房,景致甚佳,虽不在幽僻处,却极雅静。
这日清晨,十一娘等着婷而一同用了早膳,两人便想着乘坐车與好好巡游一遍新居,顺便也将各位姬媵将来居院择定范围,当然少不得商量商量琐务人事,年后姬媵们便会随来晋阳,后宅事务会由王妃正式接手,当然少不得秦霁与婷而协佐。
“婷姐姐居院如何命名可曾想好?”十一娘问道。
婷而择中之处位于正院以东,距离十一娘居院还隔开一列苑舍,这也是为了谦让份位在她之上的秦霁,如此一来,另四位媵人便不能再往晋王居住的西侧靠近了,晋阳王府面积阔大,从西至东如若是乘坐肩與,足足要耗废半个时辰之久,这么安排,无疑给予了贺烨极大的自由空间。
“拟了朝晞二字。”婷而答。
“姐姐那园中植有青葵,取朝露待日晞之意确是恰当。”十一娘笑道。
“十一妹可曾拟好匾字?”因着没有外人在侧,两人且用闺阁时的称谓。
“我偷了个懒,沿用了旧名。”十一娘现下所居旧名本就不以殿字为名,而是叫作玉管居。
“十一妹自己居处可以躲懒,但少不得为殿下多多操心了。”婷而笑道:“殿下虽说也熟读经史,似乎并不曾在诗词歌赋上用心呢。”
“殿下那处就更简单了,他说还是沿用章台园。”说着话,两人已经上了车與,既是要游览新居,当然不设壁封,驾车人是个名为江怀的宦官,此人为江迂所收义子,是晋王心腹,被拨调至玉管居担任总管,出行时当然不由他驾车,不过今日是游内宅,江怀便充当了一回驭仆。
说是车與,却甚简洁,四面连帘挡都不设,绸蔽下只设座榻小案而已。
十一娘与婷而并肩跽坐着,之所以车上还设了张膝案,是因为要摆看王府造构绘图,十一娘先指着玉管居与朝晞院之间那一列:“秦氏是孺人,她之居处应在这一范围择定,究竟哪处,还是等她到了晋阳后自己决定罢,咱们今日先往东北这一片,察看一番苑舍可有残损,若有,趁着殿下意欲改建章台园,也好请人修缮,免得年后几位媵人到了晋阳,再找借口挑剔。”
“殿下要改建章台园?”婷而颇觉惊异,在她看来,晋王实际上并不怎么挑剔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