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940)
若真那样,唯一办法便是把元氏灭口,麻烦不说,很可能会引来元得志的打击报复,晋王府这时可不宜多树敌患。
所以十一娘只好答应元氏。
“我交待她,修书告知元得志魏衡安引诱一事,结果误以为有了身孕,又因魏衡安背叛,去毛府散心时,却被薛氏追问有孕一事,故而疑心是毛维捣鬼,因为元氏深知魏衡安小心谨慎,应当不会将此要命之事对外泄露。”十一娘侃侃而谈她的计划:“毛维得知处心积虑一场,不想元氏却并未有孕,虽然元氏口头承认了与魏衡安有私情,可不能用这么一点证据便威胁元得志,他必然企图逮拿魏衡安,但魏衡安已经无影无踪了,毛维当然会遣人去其原籍打听,元得志只要稍经察探,就能摸透毛维居心,如此一来,这两人最后一点情份也消磨殆尽,元得志必然会将毛维恨之入骨,谁也不想背后被人算计不是?”
“至于元氏,只要再寻衅闹事,我找个借口罚她禁足,不需去远了,东外苑原就有个角落从前是用来幽禁犯错宫妃,着几个得用人看守,不让人出入,元氏便能在里头安安静静养胎生子,孩子生下来,我遣人送出去收养,始终是个把柄,也不怕元氏事后张扬。”
贺烨细细一想,也不愿在这些小事上过于废心,只问一个细节:“王妃是如何说服元氏向元得志隐瞒她有孕生子之事?”
“行为包庇通奸这等丑事,我当然不想广为张扬,毕竟若是太后知道我自作主张,说不定也会怪罪,更莫说竟然包庇到容元氏产子地步,元氏以为我真离不开元得志动手铲除毛维,她也未作别想。”十一娘道:“毕竟她就算蠢笨,也能想到孩子这么个威胁一直被我握在手中,她还哪敢不尽心尽力?元氏身边已经没有了太后耳目,借着这回责罚,我再梳理一番,放几个信得过之奴婢在她身边,将来她送出接入书信我皆会过目,这样便可万无一失。”
十一娘就算不指望利用元氏做什么事,只要此人今后不再与她明里暗中作对,倒也省心许多。
“也只有元氏这傻大胆才会相信,王妃竟然会在我堂堂晋王眼皮底下纵容她生下通奸子。”贺烨哭笑不得。
“晋王府这么大,禁足处又荒无人烟,殿下从来便不会涉足,再说正因为谁也想不到我会在晋王府里纵容元氏生子,毛维才会相信元氏那套说辞,不防元得志对他忌恨更增一层。”
“王妃既然信心十足,便按你计划施行罢了,要说来元氏也真怪异,她亲手把魏衡安捅了个透心凉,却对两人这段孽缘遗留子女如此难舍。”
“毕竟孩子是孕育在她腹中,为人母亲,又有几个会因为厌恶男子迁怒孩儿?”
“太后可不会因为亲生孩儿便心慈手软。”贺烨冷笑道:“否则当年也不会将阿兄逼到那番境地。”
“太后是例外。”十一娘心在不焉说道一句。
今日与元氏的谈话,其实多少触及她深埋心底的往事,她也曾经差点成为一个母亲,可是那时,腹中胎儿带给她的完全没有欣喜,她既无法从痛失家人的悲怆里走出,也无法给腹中孩子争取一线生机,她被关禁在那个美轮美奂的牢笼里,一日一日等待死亡的逼近,甚至没有庆幸过腹中孕育着生命,就带着那个生命一齐走向地狱,而在得到新生后,这么漫长的岁月里,她甚至都没有多么悲悼过那个孩子。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至少元氏还会为了自己的孩子对仇人下跪,磕着响头哀求保住孩子的性命,当年的裴渥丹,却连这个都没有尝试。
不知此生,上天是否还会恩赐她一个孩子,但她觉得如她一般狠心的母亲,上天应该不会再给她这样的幸运了。
而就在几日之后,元氏身边婢女因为冲撞了任氏,被任氏下令掌掴责罚,元氏不服,“杀去”任氏居苑,两人闹得是鸡飞狗跳不可收场,王妃大怒,施以责罚,念在任氏过错较小,只罚在居苑中禁足一月,而率先寻衅的元氏便没这么幸运了,被禁足思恩处,无令不解禁闭。
“思恩处是什么地方?”满心好奇的惠风在阿禄口中打探消息。
“地处东园还要过去了,听说是从前关禁犯错宫妃之处,地方也不小,就是荒凉些。”阿禄解释道。
“要说元媵人那性情,活该好生磨磨,这下可好,在那种地方,王妃还令人加强看守,别说锦衣玉食,只怕还得忍饥挨饿,她不是三天两头就要出门闲逛,这下不知被禁足多久。”惠风极其兴灾乐祸。
“衣食还是不会短缺,王妃也是为了磨磨元媵人那跋扈性情。”阿禄不动声色的应对。
惠风转头便去讨好秦霁:“果如孺人所料,王妃当真便对元氏动了手,这下彻底掐灭了她争宠那点念头,关去思恩处,还不说期限,指不定没过多久便暴病而亡了。”
秦霁冷笑道:“柳妃可不会做这等落人口齿蠢事,再说元氏若死了,元相岂不会怀恨?她那么一个稳妥人,当然明白树敌无益,只不过借这机会敲打元氏罢了,那元氏摔倒在路边,殿下对她都不闻不问,能对王妃造成什么威胁?大不至于你死我活。”
“孺人,倘若咱们除了元氏,嫁祸柳妃……”惠风尚且记得元氏对她的折磨。
秦霁也是一阵心动,可看向不远处“心腹”婢女冷冷的目光,她不得不有所顾忌,一副警告的口吻:“不要为了你之私怨便兴风作浪,元氏不比得修竹,她若莫名其妙死了,柳妃就是为了撇清关系也必须彻察,惊动太后,万一怀疑是那个奇人独门秘药造成,你我可都脱不开干系!”
惠风只好作罢,自己回房想了半天,还是把这件事写在了按期上呈太后的密报里。
十一娘倒没特别提起这等小事,而太后当然也不会将这等鸡毛蒜皮之事放在心上,并不对元得志提起,是以元得志只知自家女儿疑似被毛维算计,险些惹出大祸来,对于元氏被罚的事毫不知情,元氏又没有经常与家人书信来往的习惯,一年半载断绝音讯并不稀奇。
又说毛维,果如十一娘所料,并不甘心白忙一场毫无作用,四处追寻魏衡安的音讯,一无所获不说,得知元氏忽然又与薛氏断了来往,越发疑心:“难道元氏知道你在算计她?”
薛氏哑口无言,什么叫我在算计她,这难道不是祖父大人你的主谋?
“不像是,妾身暗地里打听了一下,元氏仿佛是被柳妃禁足。”
毛维皱眉想了一阵:“看来元氏果然未有身孕,抑或是已经落了胎,否则晋王府里不会如此平静。”
他们坚信要是元氏的丑事被晋王妃洞悉,必定会捅给贺烨知道,借机拔除元氏这颗眼中钉。
毛维哪里想到因他四处搜寻魏衡安,被元得志暗暗看在眼里,笃定女儿是真遭了毛维暗算,不过元得志表面上一点不见,甚至这一年,还举荐了好几个应试贡生——当然都是毛维辛苦扩充的人。
第902章 无关紧要的事
承德六年春,直到清明节后,仍然不见潘辽大军压境,于是晋阳城中更是喜气洋洋,所有人都相信危难已经渡过,他们的日子会一天天富足更加安定,再也不用担心衣食疾患,担心某日关隘失守,被猝不及防涌入的敌军斩杀虏掠。
关于营州与北辽的谍报源源不断送抵晋王府,贺烨于是开始磨刀霍霍,志气飞扬地筹划着带军反攻,十一娘却与陆离商议——北辽王果然听信北辽萧谏言,开始向河北道州县陆续派遣官员接手治理,这越发造成河北道遗民人心惶惶,毕竟铭州险遭屠城的阴云还未散尽,而这一恶劣恐怖的命令正是来源于北辽朝廷,倘若北辽接手治理,谁知道会不会又来一次屠城?
所以逃亡来太原避难的遗民必将增多,如何安置确是一个难题。